见合卫们悉数退出客栈,六娘收起弓箭,没再追下去。
时间差不多了,那群孩子应当已经走远了吧。
这么一想,六娘松了口气。转回客栈,店内空荡荡的,三个人各自杵在那,谁也不肯先开口。
刚刚三人只一心拖住合盟,这会儿静下来却不知怎么办了,各有各的不自在。
“寒光,你怎么会过来我这儿?”还是六娘先打破僵局,略过身旁的北冥问向寒光。
“我…正好路过,见到你这被合卫围了就来看看。”寒光没想到自己会被第一个问到,有些慌乱,不自觉地乜了眼北冥。
谎言被一眼识破,六娘心中已有了答案:“这么巧?”
寒光一向不善说谎,更何况是在六娘面前。经这一问,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六娘叹口气:“是小白告诉你的。”
寒光没有作声,六娘转而对北冥。
“是你让小白过来的。”肯定的语气。
墨绿斗笠上下动了下。隔着帽帘六娘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那里蕴含着的是怎么样的神情。
“我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麒麟鼎不在这里。它的去向我也不清楚。”
听到六娘这么说,北冥忽然有些委屈。明明不只是为了麒麟鼎啊,可是他却无法告诉她自己心中真正所想。
“…六娘,其实今天过来,也不全是…”寒光将剑背到身后,心里也难受起来。他一向不喜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就一定要说,可随着年龄增长,少年直率的心性也终是一点点被消磨。
六娘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怎样,今天还是要谢谢你们,”眼神盯着那道墨绿,见人始终没有开口,也只好放弃了。
“不早了,我这儿要打烊了。”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么就散了吧。
寒光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正要离开时,懒羊羊与小白也一前一后的赶了回来。
“前辈。”跑在后面的小白叫了声。
寒光看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向黑夜。
看着空荡的客栈,里面清晰可见的打斗痕迹告诉小白,这里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而现在师父师娘和前辈都在,想来应当是胜了才对。可,为什么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掌柜的!喜——”懒羊羊率先冲进屋子,见了六娘立即便要询问伙伴的下落,可话刚说出一半,忽又瞥见一旁的北冥。
登时,被吓了一跳。话到口边拐了个弯:
“北,北,北冥!”
“懒羊羊,别怕,他…”六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北冥知道眼前的小羊与带着麒麟鼎的小羊是同伴,心里虽然想追问他鼎的下落,但他知道六娘现在肯定不想他这么做。于是只叫了小白过来。
“师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小白又颠颠地跑到师父跟前。
“我们走。”
撂下这句话,北冥又最后看了六娘一眼,不顾小白是否跟上,一个闪身移至屋外。
“师父等等我呀!”小白内心抱怨,连忙展翅追了上去,临走还不忘对六娘道:
“师娘,我完成任务了!今天的事情有时间再跟你解释,我先走了!”
六娘点一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隐没于夜色中。
“掌柜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娘抬手摸了摸懒羊羊的头,将其因受惊立起的羊毛抚平,把事情解释了个大概。
事已至此,既然伙伴们都希望自己留下,那么自己也只好先这么做了。
懒羊羊只能不情不愿的接受这个事实,暂时留在客栈。
随后六娘吩咐伙计带着懒羊羊去休息,自己则来处理剩下的烂摊子。
偌大的客栈再次冷清下来,夜风顺着敞开的窗子灌进来,带来刺骨的凉意。
六娘将倒着的椅子一个个扶了起来,眼睛忽然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直起身,来到某个桌子旁。只见其上摆着个精致的算盘,翠绿的算珠在灯光的照射下正闪着耀眼的光芒。
六娘将它拿在手里,轻轻地拨弄了下算珠。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笑着笑着心中却开始苦涩起来。
拿着算盘,六娘行至窗边。月光像只大手温柔地在头顶抚摸着。
明明彼此间的感情半分没变,可为什么就是回不到从前呢。
望着月亮,六娘问道:“为什么呢…”
夜空漆黑幽深,月亮不说话。
北冥宫内,到家的小白瘫倒在自己的小木床上足足半个时辰。
他做出了个伟大的决定:以后能走,绝对不飞!
休息好后,小白这才想起师父。起身往正厅走去。
厅里没有一个人,小白寻了一圈不见北冥的身影,正要去别的地方时,目光扫过一旁的书案,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
书案上空无一物,可他临走时明明见到那上面摆着个算盘啊。那是师父亲手做的,小白无意间看到北冥在做时,他便知道这个东西是要送给师娘的,毋庸置疑。
“哎?哪去了?之前就在这里的啊?”小白整个身子贴在地面上,找了好一会,实在是找不见,只好作罢。
想来应该是师父拿走了,于是小白又继续找师父。
终于在顶层的平台上见到了北冥。
夜风寒凉,加之又是顶层,高处不胜寒。小白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打了个喷嚏。
“师父,风这么大,怎么在这坐着?”
北冥拿起石桌上的杯子,对着夜空:“看,月亮。不觉得今天的月色很美吗。”
小白皱皱眉,他有时候实在搞不清师父究竟在想些什么。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有师娘好看,不去看师娘倒来这冷地方看月亮。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偷笑起来。
“我看不像看月亮,倒是像在想师娘。”
北冥没理他,将杯子移到嘴边一饮而尽。而后无奈道:“你要是把这心思放在修习上,功夫就不至于那么烂了。”
小白一听瞬间撅起嘴,心中道:‘我已经很努力了好吧。谁能像你一样天资高得吓人。’
嘴上却只能说:“是,是,师父教训的是。”
“可是师父,”小白走上前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你现在明明不想待在这里。”
北冥拿杯子的手一怔,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但却是戳中了北冥的心,他知道小白的意思。
缓缓放下杯子,小白马上为其续满。
答非所问,北冥这么反问道,像是问小白,却也是在问自己:“在这里赏月饮酒不是很好吗?”
小白静静地望着他:“师父留在这里,是因为其他什么只能无可奈何还是真的心甘情愿?”
北冥依旧眉头紧锁地望着天边那轮皎月不说话。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因为他教育小白要做个诚实的人。
默默叹口气,不禁想起曾经三人于这一天聚在一起的样子。
于是拿起杯子再次饮尽,昔日的甘甜酒水此刻入喉却是无尽的苦涩。酒依旧。是他们从前一起时最常喝的,而:
旧游旧游今在否?
无人回应,举头望月,明月无言。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风,有明月,似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