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捏着手里皱巴巴的信纸,指腹反复摩挲着“云深不知处听学”六个字,玄色剑穗从指尖滑落,坠着的墨玉撞出细碎声响。信纸是苏眠棠半个月前寄来的,字迹依旧娟秀,字里行间满是对听学的期待,还提了会给她带彩衣镇的桂花糕,却没提半句想他的话。
“阿姐倒是自在。”他嗤笑一声,指尖却不自觉收紧,将信纸攥得发皱。从洛河到姑苏的路不算近,他一路换了三匹马,日夜兼程,只为早点见到她。出发前孟瑶劝他“听学规矩严,别去添乱”,可他一想到苏眠棠笨手笨脚的模样——小时候切菜能切到手,走山路能崴脚,连背书都能睡着,就放心不下。
抵达姑苏城外时,天刚蒙蒙亮。云深不知处隐在云雾缭绕的山间,白墙黛瓦衬着青翠竹林,透着一股子清冷规矩的味道。薛洋挑了处能望见山门的破庙歇脚,从怀里摸出块麦芽糖,含在嘴里,甜腻的味道却压不住心底的焦躁。他知道蓝氏家规森严,外人不得随意进入,只能守在山门外,等着苏眠棠出来。
这一等就是三天。
第三天午后,终于瞧见那抹熟悉的浅碧色身影。苏眠棠和聂怀桑、孟瑶并肩走在山路上,笑得眉眼弯弯,乌发间的白玉簪在阳光下闪着光,佩剑上系着的玄色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是他临走前偷偷塞给她的,说能护她平安,其实只是想让她走到哪儿都带着自己的念想。
薛洋下意识想冲上去喊她,脚步刚动,就见一道黑衣少年快步跑到她身边,亲昵地跟她搭话。那少年眉眼俊朗,笑起来带着股爽朗劲儿,看向苏眠棠的眼神炽热又直白,像极了当年抢着要跟阿姐一起玩的魏无羡。
“魏无羡……”薛洋咬碎了嘴里的麦芽糖,甜意瞬间变苦。他看着苏眠棠对魏无羡露出雀跃的笑容,看着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看着魏无羡把兔子糖画递到她嘴边,她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梨涡浅浅陷在颊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原来她在姑苏,也能笑得这么开心,身边也有这么多人围着。
他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走进彩衣镇,看着聂怀桑拉着她逛鱼糕铺,看着孟瑶细心地给她递披风,看着魏无羡寸步不离地黏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每个人都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只有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只能躲在街角、藏在巷尾,远远看着她。
夜里,他跟着他们去了那处临河的小院。院墙上爬着青藤,烛火从窗棂里透出来,映着里面欢声笑语的模样。他趴在墙外,能听到苏眠棠的笑声,听到魏无羡打趣江澄的声音,听到孟瑶温和的叮嘱,甚至能闻到糖醋鱼的香气——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阿姐却做给了别人吃。
指尖的墨玉被攥得发烫,薛洋眼底翻涌着委屈与偏执。他找了阿姐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她,却只能躲在这里偷偷看着。她身边有魏无羡护着,有孟瑶照顾着,有聂怀桑陪着,怕是早就忘了洛河还有个等着她寄糖、等着她回信的弟弟了。
直到夜深,众人都睡下了,他才悄悄走到苏眠棠的窗下。窗纸上映着她的身影,她似乎在摩挲着什么,大概率是那枚剑穗吧。薛洋心里软了些,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轻轻放在窗台上,又看了一眼那抹身影,才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没走,依旧守在姑苏城外。他想再等等,等一个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阿姐身边的机会,等她发现,不管她身边有多少人,他才是最惦记她、最想护着她的那一个。
后来,他听说他们去了蓝氏后山的寒潭。他悄悄跟过去,躲在竹林里,看着苏眠棠抱着兔子笑得眉眼弯弯,看着蓝忘机温柔地给她递麦芽糖,看着魏无羡护在她身边和蓝忘机暗中较劲。那一刻,心底的委屈与不甘彻底爆发,他控制不住地想冲出去,想把阿姐拉回洛河,想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阿姐,只能是他的。
可当他看到苏眠棠被树根绊倒,跌坐在地时,所有的戾气都化作了慌乱。他想冲上去扶她,却被蓝忘机和魏无羡抢先一步。看着蓝忘机拔剑护在她身前,看着魏无羡焦急地询问她的伤势,薛洋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比他们都早认识阿姐,比他们都更在乎她,可他却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他只能看着魏无羡抱着她离开,看着蓝忘机默默跟在身后。他站在竹林里,手里的麦芽糖早已融化,黏在指尖,像他对阿姐的牵挂,扯不断,理还乱。
“阿姐,”他轻声呢喃,眼底满是偏执的暗芒,“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
不管用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