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破青霭漫进庭院,雕花窗棂筛下细碎光影,落在苏眠棠散着的乌发上。华美的妇人正是林舒禾,她身着绣金云纹锦裙,珠钗轻晃,裙摆扫过青石地无声,俯身用温热指尖碰了碰女儿露在锦被外的小臂:“眠眠,醒醒了。”
眠眠睫毛颤了颤如沾露蝶翼,翻身往被窝里缩了缩,声音软糯带鼻音满是撒娇:“娘~ 再睡一刻,就一刻嘛。”脸埋进兰草纹枕间,只露一小截莹白脖颈,“被窝暖融融的,实在舍不得起身。”
林舒禾无奈笑了笑,替她掖好被角,指尖划过发顶:“便依你。”随即轻声提醒,“但一刻后须梳洗,今日去云深不知处求学,蓝氏家规森严,迟到可要被罚抄呢。”眠眠闷闷应着,在被窝里蹭了蹭,含糊嘟囔:“晓得了娘,一刻后定起,绝不误路。”
不多时,院外传来父亲苏凛山的声音:“舒禾,车马已备妥,莫让眠眠耽搁了。”林舒禾应了声,又轻唤了苏眠棠两句,见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便与苏凛山低语两句,先行出门叮嘱仆从打点行囊。
屋内重归静谧,唯有窗外鸟鸣清脆。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至窗下,薛洋指尖捻着颗未拆封的麦芽糖,靴底沾着晨露,却步声全无。他推开通隙的窗棂,目光落在床榻上蜷缩的身影,瞬间褪去了平日的桀骜乖张。
他俯身靠近,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兰草香,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薛洋的动作轻得像怕惊碎晨光,唇瓣极快地擦过她的发顶,带着一丝麦芽糖的甜意,虔诚得不像平日的他。
“唔……”苏眠棠似有感应,发顶传来的微痒让她睫毛轻颤,迷迷糊糊中抬手一摸,恰好触到薛洋垂落的墨发。那发丝柔软顺滑,她无意识地揉了两下,像抚摸心爱的小兽。
薛洋身形一僵,呼吸都慢了半拍。他垂眸凝视着她熟睡的脸庞,晨光勾勒出她柔和的眉眼,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的眼神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毫不掩饰的喜爱,似孩童贪恋糖果般纯粹;藏着隐秘的眷恋,是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牵挂;更有沉甸甸的珍重,仿佛她是世间唯一值得呵护的珍宝;末了还缠上几分近乎偏执的痴迷,恨不得将这抹柔软彻底藏进自己的世界。
院外苏凛山的声音刚落,便传来一道清润如竹的男声接话:“爹,娘,让我去看看妹妹吧,许是真困糊涂了。”正是苏锦时,他身着月白锦袍,腰束墨玉带,步履轻缓地踏过庭院青石,发间玉簪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温文尔雅的模样与苏凛山的沉稳相得益彰。
林舒禾回头笑了笑:“也好,你向来能劝动她。”
苏锦时颔首,抬手轻叩房门:“眠眠,醒醒了,再不起程,到云深不知处可要天黑了。”屋内并无回应,他便推门而入,却见妹妹仍蜷缩在被窝里,小脸埋在枕间,乌发铺散如瀑。正要上前再唤,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窗棂处残留着一缕极淡的甜香,似是麦芽糖的味道,却又转瞬即逝。
他并未多想,俯身轻轻拍了拍苏眠棠的肩:“小懒虫,哥替你温了莲子羹,再不起就凉了。”
苏眠棠这才悠悠转醒,睫毛上还沾着些许困意,揉了揉发顶,恍惚间觉得方才似有什么柔软的触感划过,又像是做了场甜丝丝的梦。她坐起身,发间兰草香混着那缕残留的甜香萦绕鼻尖,懵懂道:“哥?我好像……梦见有人碰我头发了。”
苏锦时替她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温声道:“许是风吹的。快梳洗吧,爹娘都在等你。”说着便转身往外走,顺手替她掩好了房门,却未察觉,窗棂外的树梢上,一道玄色身影正凝望着屋内,指尖的麦芽糖早已化了大半,黏在掌心,甜得发腻,却不及方才触碰她发丝时的半分悸动。
薛洋望着苏眠棠起身时朦胧的模样,眼底的喜爱与眷恋愈发浓烈,珍重与痴迷交织着,化作无声的凝望,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才舔了舔掌心的甜味,转身消失在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