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修真贷，新时代的福报
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
林宵甚至没看清砸没砸中——那只满口獠牙的生物快得不像话，黑影一晃就消失在岩石后面。
他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攻击，没有吼叫，只有热风吹过焦土的沙沙声。
林宵缓缓后退，背抵住滚烫的岩石，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刺痛。他死死盯着岩石边缘，手里紧握着空荡荡的包裹——水瓶已经扔出去了，现在他只剩下一块半干粮和那本烧焦的《仙界生存指南》。
“蠢货。”
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宵猛地抬头，看见岩石顶上坐着一个人。
男人四十岁上下，脸上有道从额角斜跨到下巴的狰狞伤疤，左眼蒙着眼罩。他穿着破烂的迷彩服，脚上是磨破的军靴，正用一把匕首削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第一次？”男人没看他，专注地削着手里的东西。
林宵喉咙发干：“什么？”
“第一次看到‘掠食者’。”男人终于抬起独眼，“那东西叫沙鬣，速度是猎豹的三倍，牙齿能咬穿钢板。你刚才那个水瓶，给它刷牙都不够硬。”
“它……跑了？”
“被我吓跑的。”男人晃了晃匕首，“这玩意儿涂了‘腐骨蜥’的毒液，沙鬣吃过一次亏，记得这味道。”
林宵这才注意到，匕首刃上泛着不自然的紫黑色。
“谢谢。”他说。
男人嗤笑一声，从岩石上跳下来，落地悄无声息。“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看你死了，尸体引来更多沙鬣，麻烦。”
他走到林宵扔水瓶的地方，弯腰捡起。瓶子已经瘪了，但没破。
“新手礼包里的水？”男人晃了晃瓶子，“你知道这一瓶水，在这儿能换什么吗？”
林宵摇头。
“能换一把像样的刀。”男人把瓶子扔回给他，“或者换一个情报。或者换别人替你死一次。”
他盯着林宵，独眼里有种林宵看不懂的情绪：“你从哪儿来的？蓝星？编号多少？”
“蓝星。编号47。”
“47……”男人咀嚼着这个数字，“今天第九个。我是今早第六个，编号41。”
他伸出手：“老刀。以前是当兵的，现在是……幸存者。”
林宵握手。老刀的手掌布满厚茧，像砂纸。
“我叫林宵。”
“林宵。”老刀重复一遍，点点头，“跟我来，这里不能久留。沙鬣虽然跑了，但会叫同伴。”
他转身就走，步伐快而轻，像在焦土上飘。林宵急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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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焦黑的岩石群中穿行了大约二十分钟，来到一处隐蔽的洼地。这里有三块巨石呈品字形围拢，形成天然屏障。地上铺着干草，角落里堆着些杂物：几个空罐头、一把生锈的砍刀、一堆用布包裹的骨头。
“临时据点。”老刀示意林宵坐下，“今天早上找到的，能用一两天。”
林宵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周围。天空依然是暗红色，两个月亮一高一低挂着，大的那个泛着橙黄，小的惨白。空气热得人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官方名字叫‘文明筛选试验区·荒漠’。”老刀盘腿坐下，掏出半块压缩饼干啃起来，“我们管它叫‘屠宰场’。”
“屠宰场？”
“对。”老刀嚼着饼干，声音含糊，“每天传送进来几十上百人，每天死掉一半以上。活下来的人继续待着，等着下一批人进来，或者自己哪天死掉。”
他指了指天空：“看到那两个月亮了吗？大的那个转一圈是一天，大概36小时。小的转一圈是一周。每七天，会有一批‘物资’空投下来——水、食物、武器、药品。所有人去抢，抢不到的饿死，抢到了但受伤的，也会很快被其他人干掉。”
林宵感到胃部一阵抽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
“筛选。”老刀吐出这个词，像吐出毒液，“修真科技集团——就是骗你来的那家公司——他们在做实验。测试不同文明个体的生存能力、战斗潜力、进化适应性。数据会打包卖给出价更高的势力，有些是宗门，有些是雇佣兵团，有些干脆是喜欢看人厮杀的变态贵族。”
他顿了顿，独眼盯着林宵：“你签合同的时候，看到那个《跨界行为规范》了吧？”
“看到了，没仔细看。”
“第三十七条，第十一款。”老刀倒背如流，“‘受试者自愿参与文明适应性测试，测试期间生死自负，修真科技集团不承担任何责任’。那合同有灵魂烙印，你签了字，就等于同意了所有条款。”
林宵想起自己签合同时的急切，想起李引导员那热情的笑脸。
“九百九十八……”他喃喃道。
“九百九十八？”老刀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嘶哑的笑声，“哈哈……咳咳……九百九十八？你这价算高的了！我那个引导员给我的是‘特惠价’，六百六十六，说图个吉利！”
他笑得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知道最便宜的吗？九十九！上个月有个学生，用九十九块买了张‘仙缘体验券’，进来三小时就死了，尸体被沙鬣啃得只剩骨头。”
林宵沉默地打开自己的新手礼包，拿出那本《仙界生存指南》。封面烧焦了，但内页还算完整。他翻到第一页：
【欢迎来到仙界！以下是新手生存小贴士：】
【1. 尽快找到接引处，会有工作人员为您安排后续事宜（注：接引处位于试验区中央，有红色旗帜标记）】
【2. 仙界通用货币为灵石，1灵石≈1000元人民币，请合理规划您的财务】
【3. 注意野外生物，部分生物具有攻击性】
【4. 杀戮排行榜是激励大家努力修行的好工具，请争取进入前一百名哦~】
页尾还有个笑脸符号。
林宵把书递给老刀。
老刀扫了一眼，独眼里闪过一丝讥讽：“接引处？红色旗帜？”他站起来，走到洼地边缘，指向远方，“看到那边了吗？”
林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大约两三公里外，有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中央确实插着一面红色旗帜，旁边有几顶帐篷。
“那是‘集市区’。”老刀说，“确实有修真科技集团的人驻扎。但他们不接引你，他们只做两件事：第一，卖东西——水、食物、武器、情报，价格是外面的十倍。第二，收购东西——从尸体上扒下来的装备、你找到的稀有材料、还有你的人头，如果你上了通缉榜的话。”
“通缉榜？”
“杀戮排行榜的另一面。”老刀坐回来，“杀够十个人，自动上榜。榜单前十名，修真科技集团悬赏收购，价格从一百到一千灵石不等。所以你看，他们设计了完美的闭环：骗你进来，逼你杀人，然后花钱买你杀过人的证据，最后把你的人头卖给出价更高的买家。”
林宵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仙界，这是养殖场。不，连养殖场都不如——养殖场还希望牲畜长肥，这里的设计就是让牲畜自相残杀，然后挑选出最强壮的几只，卖掉。
“那我们……能逃出去吗？”他问。
老刀看了他很久，久到林宵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理论上能。”老刀最终说，“试验区的边界是能量屏障，但每周物资空投的时候，屏障会短暂减弱十五分钟。如果有人在外面接应，或者你有办法打穿屏障，就能逃出去。”
“有人成功过吗？”
“我待了四十七天，听说过三次尝试。一次失败，死在了屏障边上。一次成功了一半——那人逃出去了，但三天后，他的头被送了回来，摆在集市区展览，旁边写着:‘逃犯的下场’。还有一次……”
老刀停顿了一下。
“还有一次，是十三天前。一个叫王遁的家伙，他没用常规方法。他找到了‘界源炸弹’——就是这片土地深处埋藏的能量核心。他引爆了一个，炸穿了屏障，然后消失了。修真科技集团发了疯似的搜捕他，悬赏五千灵石。”
“五千灵石？”林宵换算了一下，“五百万人民币？”
“在这里，钱没意义。”老刀摇头，“五千灵石能换什么？能换一支基因强化药剂，让你力气翻倍。能换一把附魔武器，砍沙鬣像切豆腐。能换一个月的安全屋居住权，不用每天担心被偷袭。所以很多人都在找王遁，或者找他留下的线索——界源炸弹不止一个。”
洼地里陷入沉默。远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然后是短暂的惨叫，很快又归于寂静。
老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天快黑了。晚上温度会降到零下，沙鬣和夜行尸鬼都会出来活动。今晚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明天我带你去集市区，用你那瓶水换点有用的东西。”
“换什么？”
“地图。”老刀说，“这片荒漠有三百平方公里，但只有几个地方有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源。没地图，你就是无头苍蝇，活不过三天。”
他从杂物堆里翻出一块破布，扔给林宵：“裹上，保暖。记住，守夜的时候不要生火，火会引来东西。听到任何动静，立刻叫醒我。”
林宵接过破布，布料粗糙，沾着干涸的血迹。
“老刀。”他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帮我？”
独眼男人正在检查那把生锈的砍刀，闻言动作顿了顿。
“我有个女儿。”他说，声音很轻，“她今年七岁，在蓝星。我签合同的时候，引导员说，只要我能在这里活够一百天，就能拿到‘优秀实验体’证书，可以申请让家属获得修真资格。”
他抬头看暗红色的天空：“我算过了，今天是第四十七天。还有五十三天。”
“如果……”林宵没说完。
“如果那是假的？”老刀替他说完，独眼里闪过一丝苦涩，“我知道很可能是假的。但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我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最多活到十五岁。如果能修真，如果能引气入体，她就能活下来。”
他握紧砍刀：“所以我得活下去。活够一百天。活到他们兑现承诺，或者活到我找到方法，从这里逃出去，亲自回去接她。”
林宵没有说话。他想起了父亲病床边的监护仪，想起了母亲深夜的叹息。
原来九百九十八买的不是仙缘，而是一个让亲人活下去的渺茫希望。
哪怕这希望，是用谎言编织的。
“睡吧。”老刀躺下，用破布裹住自己，“明天会很累。”
林宵靠着岩石坐下，破布裹紧身体。温度开始下降，白天的炙热迅速消退，夜晚的寒意像针一样刺透衣物。
他盯着洼地外的黑暗，耳朵捕捉着每一丝风吹草动。
远处，杀戮排行榜的石碑在夜色中微微发光，猩红的文字滚动更新：
【当前存活人数：131人】
【今日新增死亡：11人】
【杀戮排行榜TOP10】
1. 血狼（击杀数：89）
2. 白骨夫人（击杀数：77）
3. 鬼手（击杀数：65）
……
4. 影蛇（击杀数：41）
5. 铁锤（击杀数：39）
林宵的目光落在榜单最下方，那里有一行小字：
【新晋上榜者：编号47（击杀数：1）】
击杀数：1。
他想起岩石后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沙鬣。老刀说沙鬣是被毒匕首吓跑的，但显然，系统判定他击退了那只生物——哪怕只是用了一个水瓶。
这算什么？新时代的福报？
花九百九十八，获得一个杀人名额，和一个被悬赏的资格。
林宵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但他知道，今晚他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李引导员最后的那句话：“第47号试验品已经传送了……状态良好，界源反应强度中等……”
界源反应。
王遁找到的界源炸弹。
还有这片土地深处的能量核心。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钥匙。
夜色渐深。
两个月亮一高一低挂在天空，投下惨淡的光。
在洼地之外，荒漠的某个角落，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人影正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沙土上画着复杂的阵图。
他画得很慢，很专注。
阵图中央，有一团微弱的、只有他能看见的蓝光。
那是界源的反应。
而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夜风吹散：
“第四个炸弹……还差两个……”
“编号47……中等反应……会是合适的‘钥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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