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253年的雨夜，黏腻的湿意裹着寒意钻进窗缝，特调组办公室的灯却亮得格外安稳。陶泽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指腹按压在太阳穴上轻轻打转，桌上堆叠的审讯记录终于只剩最后一份，他笔尖划过纸页，落下最后一个签名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桌角的搪瓷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几分熬夜带来的凉意。

“陶副队，还没走？”唐凝抱着一摞厚重的文件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缓的声响，她目光扫过陶泽桌角那份早已凉透的盒饭，盒盖都没拆开，挑眉道，“又在等骆队和裴总？这盒饭再放下去，都能当宵夜了。”

陶泽抬头，眼底带着温和的倦意，眼角的红血丝藏不住连日熬夜的疲惫，却还是弯了弯唇角：“他们去跟进金宰鸿的海外资金流向了，对接银行那边手续麻烦，估计得后半夜才回来。你怎么也没下班？何宗一案的物证清单不是下午就差不多了？”

“刚复核完一遍，怕有遗漏。”唐凝把文件轻轻放在桌角，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办公室里的静谧。她的目光落在陶泽下意识拢了拢袖口的动作上，眉头微蹙，“你这几天熬得太狠了，上次鸿福大观那事儿，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阴雨天是不是又疼了？”

提到伤，陶泽指尖顿了顿，下意识地想摆手说没事，可胳膊抬到一半，肩头传来一阵隐隐的酸胀，还是没能瞒过唐凝的眼睛。他只好讪讪笑了笑，语气放得轻：“小伤而已，就是蹭了下，没伤到骨头，阴雨天有点酸，不碍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什么叫不碍事？”唐凝没给他打马虎眼的机会，伸手拿起他桌上那个印着小雏菊图案的保温桶，桶身还带着淡淡的余温，“凉了的粥喝了胃疼，我去给你热一下。”她的语气算不上强硬，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妥帖，转身走向茶水间时，长发顺着肩头滑落，发尾还沾着一点窗外飘进来的雨丝。

陶泽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融融的。这保温桶是唐凝早上上班时带来的，他早上匆忙赶来局里，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唐凝看在眼里，悄悄把自己带的粥放在了他桌上，只说自己煮多了。他知道，唐凝看似温柔文静，做事却向来干脆利落，每次出任务，她总能精准补位，不管是梳理物证还是对接信息，从不出错，私下里更是把特调组的每个人都照顾得妥帖，谁胃不好，谁对什么过敏，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想起上次自己受伤住院，鸿福大观的冲突里，他为了护着没来得及躲开的裴溯，被黑衣人一棍子砸中胳膊，当时疼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却还是强撑着把裴溯护到身后。住院那几天，骆为昭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过来坐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裴溯倒是来过两次，还拎了一堆进口水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坐了十分钟就拘谨地离开了。只有唐凝，每天下班都准时过来，拎着亲手炖的汤，帮他擦手、喂药，还会给他讲局里的趣事解闷。有一次护士进来换药，随口问了句“你女朋友真贴心”，他当时脸都红透了，刚想解释，唐凝却先开了口，语气自然得像是真的一样：“他这人爱逞强，不看着点不行，装他女朋友可比查案还辛苦。”

那句话里的调侃，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让他至今想起，耳根还会不自觉地发烫。

茶水间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柔和地洒在唐凝身上，她弯腰调试微波炉温度时，后背微微弓起，长发垂落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颌线。陶泽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想帮忙拿保温桶，却被唐凝伸手按住手腕，她的指尖温热，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人都轻轻顿了一下。

“坐着等吧，马上就好。”唐凝的声音放得很轻，眼神避开他的目光，落在微波炉上，“骆队下午给我打电话，特意叮嘱了，下次出任务让你跟在后面，别总冲在前头。你总想着护着我们，也得顾着自己。”

陶泽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藏着身为前辈的担当：“习惯了。你和小伍、小岚他们经验还浅，出任务的时候难免会慌，我多担着点是应该的。再说了，我跟着骆队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谁规定前辈就必须拼命？”唐凝忽然转头看他，眼神格外认真，眼底的光比暖黄的灯光还要亮，“特调组是一个团队，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场。你要是倒下了，我们怎么办？裴总还等着听你唠叨，让他别跟骆队硬碰硬；骆队还等着和你搭档查案，没人给他兜底，他指不定要闯多少祸。”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嗔怪，却满是真切的关心，陶泽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说不出的舒服。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微波炉却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嗡鸣声戛然而止，氤氲的热气顺着微波炉门缝飘出来，带着浓郁的粥香，是山药排骨粥的味道，绵密又温暖。

唐凝打开微波炉门，小心地拿出保温桶，怕烫到手，还特意用纸巾裹住桶身。她把保温桶递给他时，指尖不经意间又碰到了他的手，这一次，两人都没立刻移开，温热的触感交织在一起，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连茶水间里的空气，都像是变得暧昧起来。

“快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唐凝率先移开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转身拿起桌上的文件，“我在外面等你。”

陶泽握着温热的保温桶，走进办公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开桶盖的瞬间，粥香更浓了。他舀起一勺粥放进嘴里，山药炖得软烂，一抿就化，排骨炖得脱骨，鲜香入味，没有一点油腻感，刚好贴合他最近因为熬夜变得脆弱的肠胃。唐凝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安静地翻看着文件，指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时，会不自觉地放柔，像窗外渐渐小了的雨丝，温柔得让人安心。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陶泽喝粥的轻响，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小，偶尔有风吹过，吹动窗帘轻轻晃动。

“对了，”唐凝忽然想起什么，停下翻文件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瓶身很精致，看着像是特意挑选过的。她把药瓶放在陶泽面前，推了推，语气放得温柔，“这是我托我老家的朋友买的活血化瘀的药膏，纯中药做的，不刺激皮肤，你晚上回去记得擦在胳膊上，每天擦两次，比贴膏药管用，还不会过敏。”

陶泽拿起药瓶，指尖触到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再次传来，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有只小鹿在心里乱撞，连耳根都开始发烫。他低头看着药瓶，瓶身还带着唐凝手心的温度，心里暖得一塌糊涂，轻声说：“谢谢你，唐凝。总是这么麻烦你。”

“不麻烦。”唐凝摇摇头，眼神避开他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翻文件，耳根也悄悄泛起了红晕，只是她低着头，陶泽没看见。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骆为昭带着裴溯走进来，两人身上都沾着淡淡的雨气，骆为昭的黑色警服外套搭在肩上，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带着几分随性；裴溯依旧穿着熨帖的西装，只是发梢沾了点水珠，镜片上也有一层薄薄的雾气。

骆为昭刚走进来，就闻到了浓郁的粥香，目光扫过陶泽桌上的保温桶，又看了看对面脸颊微红的唐凝，瞬间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哟，我们陶副队这是在享受特殊待遇呢？这么香的粥，我怎么没份？”

裴溯也跟着点头，伸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语气里也藏着调侃：“陶泽哥，唐凝姐对你可真好，比骆队靠谱多了。骆队除了会让我们加班，就只会给我们塞糖。”

唐凝被两人说得脸颊更红了，连忙合上文件，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语气有些局促：“我、我先回去整理报告了，你们聊。”她快步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陶泽一眼，眼神里带着不言而喻的温柔，像是藏了星光，说完“记得擦药”，就匆匆推门走了。

陶泽握着温热的保温桶，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连肩头的酸胀都好像减轻了不少。

骆为昭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的调侃更浓了：“傻站着干嘛？人都走了。人家姑娘都主动成这样了，又是送粥又是送药的，你倒是上啊？别等着人家姑娘主动表白，你才后知后觉。”

“骆队！”陶泽有些窘迫，伸手挠了挠头，脸颊发烫，却忍不住想起刚才茶水间里的对视，想起唐凝喂他吃药时的笑容，想起她认真叮嘱自己别逞强的样子，心里像是揣了颗发烫的小石子，暖乎乎的，甜滋滋的。

裴溯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糖盒，倒了两颗糖在手心，一颗递给陶泽，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含着糖说：“陶泽哥，唐凝姐人很好，温柔又靠谱，你别错过了。”

陶泽接过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像是唐凝带来的粥，又像是她眼底的温柔。他看着手中的药瓶，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乌云渐渐散开，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里，落在陶泽的桌上，照亮了保温桶和那个小小的药瓶。陶泽拿出手机，点开和唐凝的聊天界面，对话框里还停留在早上他说“谢谢”，唐凝回“不客气”的记录。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斟酌了许久，终于发出一条消息：“药膏谢谢，很贴心。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就当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的心跳又快了几分，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唐凝的回复。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唐凝回了两个字，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好呀～”

陶泽看着那个笑脸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底满是温柔的光。他仿佛能想象到，唐凝看到消息时，嘴角扬起的酒窝，像此刻窗外的星光一样，耀眼又温暖。

他知道，追查深渊真相的路还很长，往后或许还会有无数个熬夜的夜晚，会有凶险的任务，会有解不开的谜团，但只要有唐凝这份温暖相伴，再难的路，他也觉得有了盼头，有了勇气。

深夜的特调组办公室，灯光依旧明亮，骆为昭在一旁翻看着资金流向的资料，裴溯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看着卷宗，陶泽握着手机，指尖还残留着药瓶的温度，心里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好像弥漫着甜丝丝的味道。月光洒在三人身上，也洒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雨夜的寒意，也驱散了追查真相时的阴霾，只留下温粥的香气和藏在眼底的星光。

陶泽与唐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