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宫门,苏秋璃问:“去那里啊?”声音里藏着点跃跃欲试的期待。
班秋月步子没停,侧脸在暮色里像冰刻的。“有这么饿吗?”她平平地丢出一句。
这话像颗小石子,“啪”地打在我心湖上,漾开一圈烦躁的涟漪。饿怎么不行了?在宫里绷了一天,笑是规矩,话是分寸,连呼吸都得量着尺寸,前胸贴后背的滋味她没尝过么?
我脚步一顿,气就顶上来了。“我本来就饿,不行吗?”话冲出口,自己都愣了下——带刺,像受了多大委屈。
其实哪是委屈。是那根绷了一整天的弦,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嘣”地挑断了。
班秋月见你有点委屈那话一出口,自己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瞥见苏秋璃瞬间抿紧的唇和瞪圆的眼睛,她知道自己那无心的一句,戳破了对方强撑了一路的某种体面。饿,或许不只是饿,更是疲惫,是松懈,是想从宫里带出来的那身无形枷锁里,透一口气。
两人沉默着走进街角一家热气腾腾的面馆。跑堂的吆喝、碗筷的碰撞、汤头的香气,总算驱散了些许尴尬。坐下后,苏秋璃攥着衣袖,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试探和不确定:“你……不会让我付钱吧?”
班秋月抬起头,正对上她那双藏着不安的眼睛。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不用你付,我付。”
这话说完,她看见苏秋璃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下去,悄悄吁了口气。班秋月心里那点懊恼,也跟着这声承诺,缓缓落定了。
过了一会,热汤面蒸腾的白雾模糊了眼前,我埋头吃得正香,那鲜美滚烫的滋味暂时熨平了所有心绪。一口面刚吸溜进去,满足地眯起眼,就瞥见桌对面的班秋月正看着我。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的,像在观察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片半透明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光屏,毫无预兆地在我眼前展开。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任务辅助系统。经检测,您当前所处的为‘暴君文学’衍生次级世界。前方目标人物:班秋月,身份为本世界设定中的‘暴君’。系统提示:此人在您原生世界中,与您存在‘死对头’竞争关系。您在原世界的肉身因意外事故,现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于医院维持生命体征。完成本世界核心任务,是您意识回归并苏醒的关键。】
我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面条挂在筷尖,滴下一点汤。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下意识地从那悬浮的光屏,挪到对面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
死对头?班秋月?
原生世界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报告会上争锋相对的提案,项目资源上寸步不让的争夺,庆功宴上遥遥举杯时彼此眼底心照不宣的火花……是她,没错。那种熟悉的、让人斗志昂扬又头疼不已的压迫感,原来并非错觉。
可眼前这个人……
我慢慢放下筷子,也顾不上吃了,压低声音,对着空气(或者说系统)喃喃自语,更像是在消化这个荒谬的事实:“那面前这个人……是我死对头?可她现在……”
我抬眼,再次看向班秋月。她穿着一身这个世界的古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即便坐在市井烟火气十足的面馆里,腰背依旧挺直如松,周身透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和威严。她刚才那句“我付”,与其说是友善,不如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居高临下的解决方式。
“……那他怎么……”我斟酌着用词,“……这么……冷漠?还怪……吓人的。”
光屏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个电子音停顿了片刻,再响起时,竟诡异地透出一丝人性化的【尴尬】情绪。
【咳。】系统轻咳一声,【宿主,关于这一点……因为根据本世界核心设定,您面前的这位‘班秋月’,在这里的身份是——一位以铁腕、多疑、喜怒无常著称的‘暴君’。其性格与行为模式已受世界规则大幅修正与强化。冷漠,或许只是其最表层的状态。】
暴君?!
我盯着班秋月那张仿佛玉雕出来的、缺乏活气的脸,再看看自己面前这碗被她“施恩”般请客的热汤面,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所以,我刚才是在跟一个“暴君”……为了“饿不饿”这种问题闹别扭?还让她请我吃面?
面碗几乎见底,我胡乱扒拉完最后几口。眼角瞥见班秋月已将碎银放在桌上,正起身。机会!
我想偷偷往门口溜,手腕却猛地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我拽回。
班秋月不知何时已挡在身前,垂眸看我,那眼神比刚才更冷。
“吃了我的东西,”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