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整齐的格子光影。
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空气里弥漫着安神香料将熄未熄的淡雅余韵，以及一丝清晨特有的、清冽的气息。
戴雨浩准时睁开眼。
三岁孩童的身体还残留着深睡的慵懒，但神王的灵魂已经清醒，并且立刻感受到了不同。
心口处，那七个光点虽然依旧黯淡，但昨夜融入的初级魂灵滋养液似乎仍在持续发挥着温和的作用，让它们的存在感比昨天清晰、稳定了那么一丝。
就像在冻土深处埋下的种子，虽然还未破土，但内部的生命力已然被悄然唤醒，开始缓慢地搏动。
与此同时，意识深处，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准时地响起：
至尊系统「每日提示：基础体能锻炼方案已就绪。请宿主于一刻钟后，在安全、无人打扰的环境下开始。今日内容：基础肢体拉伸、缓慢行走、静心调息）。」
锻炼方案简单得甚至有些可笑。
但对于这具三岁多、大病初愈的身体而言，却正合适。
过度反而会损伤根基。
系统显然考虑到了他当前最真实的状态。
他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小的、带着刚睡醒懵懂意味的嘤咛。
软榻上，几乎在他发出声音的瞬间，霍云儿就睁开了眼睛。
她似乎一直保持着浅眠，随时准备回应儿子的任何需求。
看到戴雨浩醒来，她立刻起身，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走到床边。
霍云儿“浩儿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小手，确认温度正常，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戴雨浩（霍雨浩）“娘，饿。”
戴雨浩眨眨眼，用符合年龄的、带着点依赖的语气说。
他确实感觉到腹中空空，这身体正在快速吸收昨夜残余的药力，需要补充。
霍云儿“好，娘这就让人传早膳。”
霍云儿笑着应下，唤来侍女吩咐下去。
她自己则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给戴雨浩细细擦脸、擦手，动作轻柔熟练。
早膳很快送来，是精心熬煮的灵米肉糜粥，几样精致开胃的小菜，还有一盅专门的药膳汤，药味很淡，以滋补为主。
霍云儿屏退了侍女，亲自喂戴雨浩用饭。
饭用到一半，外间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有些慌乱的声音：
龙套角色侍女：“夫人，侧夫人……朱姨娘带着两位小公子过来，说是要给夫人请安，顺便……看看浩少爷。”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霍云儿舀粥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温柔笑意淡去，眼神平静无波。
她将粥勺慢慢放回碗中，拿起旁边的丝帕，不疾不徐地给戴雨浩擦了擦嘴角，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外间：
霍云儿“请朱姨娘和两位公子在偏厅稍候，我稍后就到。”
龙套角色侍女：“是，夫人。”
侍女应声退下。
霍云儿低头，看着戴雨浩。
戴雨浩也抬头看着她，小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疑惑：
戴雨浩（霍雨浩）“娘？”
霍云儿“没事。”
霍云儿重新露出微笑，摸了摸他的头。
霍云儿“浩儿继续吃，娘出去一下，见两位……嗯，算是你的兄长，和他们娘亲。”
兄长？戴雨浩心中冷笑。
戴钥衡，戴华斌。
前世同父异母的兄长，带给他无数屈辱和伤害的源头之一。
这一世，竟是以这种方式，这么早就要碰面了。
而且，是对方主动上门。
他点点头，乖巧地继续小口喝粥，但精神力已悄然蔓延出去，如同最细腻的蛛网，覆盖向偏厅的方向。
虽然受限于魂力，探测范围不远，但偏厅与此处仅一墙之隔，足够他看清了。
霍云儿又喂他吃了几口，见他似乎饱了，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裙，抚了抚鬓发。
她的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但戴雨浩能感觉到，母亲周身那平和内敛的魂力，微微凝实了一分，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剑，虽未出锋，却自有凛然气度。
她看了戴雨浩一眼，眼神温柔中带着安抚，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出了房间。
偏厅里，已经坐了三人。
上首空着，那是主位。
下首左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玫红色锦绣衣裙的年轻妇人。
她容貌姣好，眉眼间与星罗朱家女子特有的清冷有几分相似，但更多了一种刻意修饰过的柔媚。
此刻，她正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恭顺，只是那偶尔飘向门口的眼神，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审视。
正是朱家三小姐，如今的公爵侧夫人，朱婉晴。
在她身侧，站着两个男孩。
高一点的穿着一身蓝色小锦袍，脸蛋圆润，虎头虎脑，一双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透着这个年纪孩子特有的活泼，但眼神略显飘忽，似乎有些不安。
这是戴钥衡。
稍矮一点的那个，穿着同款的墨绿色小袍子，小脸板着，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不像他哥哥那样乱瞟，反而直直地盯着地面，带着一种倔强和……隐隐的敌意？
这是戴华斌。
霍云儿走进偏厅的瞬间，朱婉晴立刻站起身，脸上迅速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三分恭敬七分怯生生的笑容，盈盈下拜：
朱婉晴“婉晴给姐姐请安。”
她的声音柔婉动听。
戴钥衡似乎被母亲的动作提醒，也连忙跟着拱手，有些含糊地道：
戴钥衡“钥衡给……给母亲请安。”
他显然对母亲这个称呼有些别扭。
戴华斌则站着没动，只是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走进来的霍云儿，又立刻低下头，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
霍云儿走到上首主位坐下，姿态娴雅。
她并未立刻让朱婉晴起身，也没有回应戴钥衡的问安，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三人，最后落在朱婉晴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静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朱婉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额角似乎渗出了一点细微的汗珠。
偏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戴钥衡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
霍云儿“起来吧，坐。”
霍云儿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
朱婉晴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谢过，重新坐下，只是腰背挺得比刚才更直了些。
霍云儿“劳烦妹妹这么早过来请安。”
霍云儿端起侍女刚奉上的茶，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动作优雅。
霍云儿“浩儿前几日病着，我才免了近日的晨昏定省，妹妹不必如此拘礼。”
朱婉晴“姐姐说哪里话。”
朱婉晴连忙道，声音越发柔顺。
朱婉晴“规矩不可废。浩少爷是公爵府嫡子，身份贵重，他病了，婉晴心里也记挂着。听说浩少爷昨日醒了，身子见好，这才敢带着钥衡、华斌过来，一来给姐姐请安，二来……也想让两个孩子见见弟弟。他们虽大三岁，但浩少爷是嫡出，理当尊敬。往后同在府中，总该多亲近才是。”
她说着，轻轻推了推身前的戴钥衡。
朱婉晴“钥衡，你昨日不是还说，想看看弟弟吗？”
戴钥衡被母亲一推，有些无措，抬头看了看霍云儿，又看了看母亲，小声道：
戴钥衡“是……是想看弟弟。”
戴华斌依旧低着头，不吭声。
霍云儿轻轻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她看向朱婉晴，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霍云儿“妹妹有心了。不过浩儿年纪小，病体初愈，精神不济，此刻恐怕不便见人。亲近之事，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她的话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朱婉晴脸上的笑容滞了滞，随即又迅速绽开：
朱婉晴“是，是婉晴考虑不周了。浩少爷身子要紧。”
她顿了顿，似有些犹豫，又开口道。
朱婉晴“姐姐，还有一事……华斌这几日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胃口也不大好。我请府里的医师看了，只说可能是刚换环境，有些不适。婉晴想着，姐姐见多识广，又是魂斗罗级别的强者，不知可否……帮华斌瞧瞧？或者，能否请宗老，或是府上的供奉……”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想借机让霍云儿或者本体宗的人，给戴华斌看看，是否有修炼武魂的天赋，或者身体是否有恙。
更深一层，或许是想试探，霍云儿对他们母子三人的态度，是否真的如表面这般容人。
霍云儿静静地听着，直到朱婉晴说完，才缓缓道：
霍云儿“孩子初来乍到，不适应也是常情。府中医师是宫里退下来的老人，经验丰富，既然他说无碍，妹妹不必过于忧心。至于瞧看修炼武魂天赋……”
她目光掠过依旧低着头的戴华斌。
霍云儿“孩子们都还小，武魂觉醒至少要到六岁。两个孩子年纪也快到了，过早探查，未必是好事，反而可能扰乱先天之气。妹妹若实在不放心，等过些时日，夫君回府，可请夫君定夺，或去宫中请擅长此道的魂师看看。我本体宗功法霸道，探查之术也刚猛，不适合用于稚龄孩童。”
一番话，滴水不漏。
既拒绝了现在探查，又给出了合理的理由和可行的建议，还把不适合的原因揽到了自家功法特性上，让人挑不出错处，更显得她为人母的周全与对侧室子可能的关怀。
朱婉晴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感激：
朱婉晴“姐姐思虑周全，是婉晴心急了。有姐姐这番话，婉晴就安心了。”
她又坐了片刻，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见霍云儿始终神色淡淡，便识趣地起身告退，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霍云儿依旧坐在主位上，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明净的天空，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室，戴雨浩收回了外延的精神力，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朱婉晴……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请安是假，试探是真。
想看他是假，想借机让娘或外公给戴华斌摸骨探魂、提前铺路是真。
甚至，可能还存了让戴华斌在自己病榻前表现兄友弟恭，以博取父亲好感的心思。
手段不算高明，但胜在合乎情理，且放低了姿态，让人难以当面发作。
而娘亲的处理……戴雨浩心中暖意更甚。
从容，大气，分寸拿捏得极好。
既表明了态度，又未留下任何话柄，反而显得宽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
魂力依旧微弱，身体依旧稚嫩。
但有些事，已经开始了。
他闭上眼，开始按照系统的提示，在脑海中默默模拟那十式基础拉伸动作。
变强，需要从每一个清晨，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开始。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灼热起来。
新的一天，公爵府看似平静的晨光下，暗涌已然悄然碰撞了一次，无声无息，却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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