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2
那天的戏份是一场重头戏，他为了追求镜头里拳拳到肉的真实感，坚持不用替身。三个小时里，他重复着跳跃、翻滚、落地的动作。导演喊“卡”的间隙，助理递来的水他只来得及喝两口，便又投入到下一条的拍摄里。
当最后一条镜头喊“过”时，他凭着惯性松了手，落地时脚下一个趔趄，右膝狠狠磕在台阶的棱角上。
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可当围上来的工作人员询问情况时，他却只是堪堪扶住旁边的道具柱，勉强站直身子，“没事，不影响。”然后又强撑着拍完了后续几个补拍的镜头。
回到酒店才发现膝盖已经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泛着骇人的青紫，连弯曲都成了难事。于是当天他和助理连夜回了北京，紧急送进医院检查后，诊断结果是半月板二度损伤，必须卧床静养，至少一周不能下床活动。
消息传到叶菁耳里时，她正在剧院的排练厅里。她那天有一场重要汇演彩排，从早上八点练到晚上七点，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彩排一结束，她便拎着包匆匆赶往医院。推开病房门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肖战半靠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悬空架在支架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听到动静，他抬眸看过来，唇边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就是小伤。”
叶菁没说话，只是快步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拂过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她没戳破他那句“小伤”的谎言，只是弯腰给他掖了掖被角。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菁每天排练完，都会拎着保温桶准时出现在病房，里面是她亲手炖的骨头汤、小米粥，还有他爱吃的清淡小菜。
肖战不能随意动弹，便靠着床头翻剧本。叶菁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替他整理着散落的台词纸，将它们按场次分类，用回形针别好。偶尔抬眼，看见他蹙眉揉着膝盖的动作，便会放下手里的动作，问一句，“还疼吗？”
肖战总是摇摇头，然后将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他知道她排练有多辛苦，每天连轴转，还要挤时间来医院照顾他，心里涩涩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你排练那么累，不用每天都来的。”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叶菁却只是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常常夜深人静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叶菁就趴在床边小憩，生怕他夜里有什么需要。
他们也默契地瞒下了这件事，没有告诉远在重庆的父母。肖战知道，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叶菁也懂，她怕两位老人忧心忡忡，连夜赶来，反而累坏了身体。
剧组的拍摄进度赶得紧，他回去后又一头扎进了高强度的工作里。白天顶着凛冽的寒风拍外景，夜里在摄影棚里熬到后半夜，戏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有场戏需要他在泥泞里奔跑，跑着跑着，膝盖突然传来隐隐的疼，他踉跄了半步，却迅速稳住身形，顺着剧情的节奏继续演下去，连导演都没察觉到异样，还夸赞他状态到位。
11月中旬，一场高台坠落的戏份。威亚的卡扣意外滑脱，没有如何征兆，他整个人重重摔在防护垫上。同时右臂狠狠磕在旁边的钢架上，被旁边的金属支架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嘶——”剧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很快染红了半边袖子。棉签蘸着消毒水擦过伤口时，钻心的疼几乎让他浑身紧绷，可他只是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硬生生扛了下来。一针，又一针，整整七针，才堪堪将那道狰狞的伤口缝合。
导演看着他渗血的手臂，提议暂停拍摄，让他回去养伤。
他却只是低声说，“打封闭吧，别耽误进度。”医护人员面露难色，劝他封闭针对身体损耗太大，尤其他这伤还在关节处，后续可能会有后遗症。
可他态度坚决，终究还是拗不过他。
药剂注入肌肉的瞬间，尖锐的痛感漫上来，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却没吭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件事，他瞒得密不透风。在他看来，这点伤不算什么，扛一扛就过去了。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深夜里，某个匿名账号突然爆出一条帖子。配图里的画面模糊，却能清晰看到他从五米高台摔落的瞬间，文字里寥寥数语，“肖战右臂缝了七针，打封闭坚持拍摄，看着都疼。”
那条爆料没激起太大的水花，很快就被新的话题淹没。可偏偏，叶菁刷到了。
她太清楚打封闭的滋味了，早年排练高难度舞蹈时，她也曾为了不耽误演出打过封闭。那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疼，药剂能麻痹神经，却会在身体里留下难以磨灭的损耗。
更让她心疼的是，他总是这样，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咽，连一句实话都不肯对她说。
叶菁没有发信息，也没有打视频电话去质问他，只是订了最早一班的夜班机，直奔剧组。
见到肖战时，他刚拍完一场，正坐在休息棚里。看见风尘仆仆的叶菁，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叶菁打断了。
“肖战，”她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些许，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扛？打封闭伤身体，你不知道吗？！”
旁边的助理小敏见状，识趣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悄悄退远了些，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瞒不住她，更知道，她的嗔怪里，藏着的全是心疼。
肖战的喉结滚了滚，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事，你看，都快好了。”
说着，他还想抬抬胳膊，想让她看看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却被叶菁一眼瞪了回去。
“别碰我。”叶菁的声音依旧带着颤，却刻意压低了些，怕被远处的工作人员听见。她别过头，再转回来时，眼底的红意更明显了，“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他知道她不是在怪他拍戏拼命，是在怪他不爱惜自己，怪他有事瞒着她。
“巡演开始了，我不想你分心。剧组的进度也卡得紧，大家都在等着，我不能当那个拖后腿的人。”
叶菁看着他眼底的疲惫，还有手臂上缠着的、隐约透出点红的纱布，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疼吗？”
肖战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不疼不疼，都快好了，现在没什么感觉。”
“以后不许这样，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听见没有？”
“听见了。”
———
短暂的休整不过九天，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睡个懒觉，肖战便拖着行李箱，马不停蹄地进了《藏海传》的剧组。
谁都知道，郑导的名字在影视圈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当年凭一部《甄嬛传》横扫各大主流影视奖项，将宫斗剧的叙事水准抬到了新的高度，此后执导的作品，无一不是剧本打磨精细、镜头语言考究的精品。也正因如此，郑导的选角标准向来严苛得近乎不近人情，从不为流量妥协，《藏海传》这部筹备三年的古装权谋大戏，能敲定肖战饰演男主角藏海，本身就是对他演技的极大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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