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第一次见到叶菁是在2019年末的北京。
这是他第一次挑大梁演喜剧小品《喜欢你喜欢我》，搭档的是谢娜、杨迪这样的前辈老师。对于非科班出身的他而言，这既是难得的机遇，也是沉甸甸的挑战。他不敢有半分懈怠，前一晚对着剧本揣摩到后半夜，连每句台词的节奏都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
联排当天，他比约定时间早了近两个小时抵达排练室。此刻偌大的排练室里只有他一人，他便索性低声默念起台词来，念到动情处，他会抬手比划着动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将自己完全代入角色，力求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剧本被他反复翻阅、攥握，边缘已经有些发皱，纸上还残留着他标注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忽然，一阵清越的古乐从排练室的另一端传来。
肖战愣了愣，下意识停了念白。他日常接触的多是明快的流行乐，这般古朴的乐声，于他而言竟有些陌生。可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循着那声音去。
隔壁的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漏出一缕清越的乐声，也漏出一抹窈窕的身影。
是个女生。
这是她北舞时期苦练过的汉唐舞，《采薇》更是女子群舞中难以逾越的经典，可距离叶菁而言，上次完整演绎这支舞，已是整整八年。彼时她刚踏入中国歌剧舞剧院的大门，那座被誉为“舞蹈家摇篮”的殿堂，见证过她无数个挥汗如雨的日夜。
可时过境迁，八年后再拾这支舞，她对自己的要求更是严苛到极致。动作看似简单，多是提、沉、冲、靠的身韵组合，没有繁复的技巧动作，可这些年下来，“大道至简”的道理她早已深谙。越是简单的动作，越能检验功底的深浅，越要追求毫厘间的完美。
于是，她任由乐声裹挟着思绪飘远。可下一秒，又将她拉回现实，她试图在熟稔的舞步里，找回当年的纯粹，更跳出如今的沉淀，让这支《采薇》，在八年洗礼后，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缓缓滑落，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浅浅的湿痕。可她似是全然不觉，眉头微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却又因那份专注，生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肖战看得有些失神。他见过舞台上熠熠生辉的舞者，也见过镜头前精致靓丽的艺人，可从未见过这般纯粹的模样。没有华服点缀，没有妆容修饰，只凭着一身功底与满腔热爱，便在这小小的排练室里，演绎出了跨越千年的意境。那股对专业的严苛、对作品的敬畏，竟与他此刻对着剧本反复揣摩、不敢有半分懈怠的心境如出一辙。原来，无论身处何种领域，这份全力以赴的执着，从来都是相通的。
哪料这时，叶菁的动作却骤然一顿。
不是舞步出了错，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第六感——有人。她微微侧过头，视线撞进门口那人眼底时，叶菁的心头掠过一丝微怔。
是张很惹眼的。剑眉星目，哪怕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也难掩那份清俊。她这些年心思全扑在舞蹈上，练功、排剧、巡演，娱乐圈的喧嚣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可这张脸近来常在各类屏幕上见过，依稀记得是势头正劲的新晋偶像。第一印象很直接：是真的帅，且帅得干净，没有半分油腻。
门这边的肖战，在她转身的刹那，脑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宕机。
所有准备好的措辞、下意识的礼貌微笑，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明眸皓齿”四个字在脑海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娱圈里环肥燕瘦、各有风姿的艺人比比皆是，肖战自认见过的美女不算少，喜欢他的更是个顶个的出众，可眼前这个女生的气质，却是独一份的惊艳。
她无疑是浓颜美人胚子，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五官精致得不行，可却又被一种清冷松弛的气场中和。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冷淡，而是长久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不问外物、只修己身养出的淡然。她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笑，就像一株立于寒崖的雪松，可细细看去，松针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温和，浑身都透着“有故事”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探究，却又不敢唐突。
他一向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总觉得感情该是细水长流、日久生情才稳妥。可此刻，面对着这样一个女生，他竟一时忘了言语，平日里还算伶俐的口舌，此刻笨拙得厉害。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叶菁先开了口。没有追问他为何站在这里，语气平静，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既不显得刻意热情，也不至于让人尴尬。
肖战这才回神，脸颊微微泛起薄红，连忙上前一步致歉，“抱歉抱歉，我没有恶意的。”他语速稍快，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我是隔壁排练小品的，偶然听到这边的乐声，觉得很好听，就不自觉走过来了，没想到打扰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解释得坦诚，没有半分敷衍，那份小心翼翼，倒让叶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笑起来的时候，清冷的气场散去大半，像是终年覆雪的雪松枝头落了一层暖阳，“没事，不打扰。”
简单三个字，却让肖战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他再次颔首，维持着礼貌的距离，“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你练习了。”
“好。”叶菁也颔首回应，目光落在他攥着剧本的手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个男生，倒是和她一样，对自己的事业带着一股子较真的劲儿。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叶菁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短短几句对话，竟让她生出了几分好感——他谦逊有礼，没有丝毫浮躁的架子，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倒和她想象中“偶像”的模样不太一样。这份难得的踏实，像一颗小小的石子，在她心湖投下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这个冬天的北京，似乎因为这场意外的相遇，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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