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原的惨胜,并未给火焚盟带来预期的休整与扩张,反而像是耗尽了这支远征军最后的一股锐气。
宣武国这头沉睡的雄狮,在被接连的打击彻底激怒后,终于展现出了其身为一方修真大国的深厚底蕴与雷霆手段。
与境内各大宗门迅速摒弃前嫌,组建起一支规模远超从前的联军,由数位久负盛名的元阴老怪统率,更有传言,甚至有化神老怪在幕后关注。
与此同时,宣武国纵横捭阖的外交手腕也开始发力。
其邻近的几个国度,或是担忧火焚盟这股流寇势力的威胁,或是垂涎火焚国如今因天灾而空虚的故土,亦或是被宣武国许以重利,纷纷派出援军,加入了对火焚盟的围剿。
战争的态势,急转直下。
火焚盟初期凭借一股悍勇之气与出其不意所占据的优势,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与腹背受敌的困境面前,迅速土崩瓦解。
接下来的数月,对火焚盟而言,是一场漫长而绝望的噩梦。
他们从进攻者,沦为了被追逐的猎物。
一场接一场的败仗,一次接一次的撤退。
曾经攻占的据点、资源点被逐一夺回,甚至反被宣武联军以此为跳板,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李慕婉随着溃退的盟军,一路向西,向着火焚国故土的方向且战且退。
她亲眼见证了什么是兵败如山倒。
曾经意气风发的同门,脸上只剩下麻木与疲惫。
伤员的数量急剧增加,丹药很快消耗殆尽,连她日夜不停炼制出的那些改良版凝气丹,也成了杯水车薪。
轻身符更多地被用于逃命,而非突袭。
阵法的知识,如今更多被她用来布置临时的隐匿禁制、预警陷阱,或是寻找敌军包围圈的薄弱处,试图为残存的队伍撕开一条生路。
昔日用于攻城略地的《洛水衍阵图》,此刻成了苟延残喘的保命符。
“快走!宣武国的追上来了!”
“左翼被突破了!是玄雾谷的人!”
“李师姐,张师兄他……他为了断后,自爆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联盟内部也开始出现裂痕,争吵、推诿、甚至为争夺有限的逃生资源而发生的龃龉时有发生。
绝望的氛围如同瘟疫般蔓延。
这一日,残存的火焚盟部队被逼入了一处名为“毒龙泽”的险恶之地。
这里瘴气弥漫,泥沼遍布,毒虫异兽潜藏,本是修士不愿踏足之所,如今却成了他们被迫躲藏的屏障。
然而,宣武联军显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大军合围,将毒龙泽围得水泄不通,各种破阵法器、驱瘴宝物被祭出,一步步压缩着火焚盟的生存空间。
中军帐(如今只是一个简陋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兰若老祖脸色苍白,显然在连番大战与指挥中损耗极大。
几位宗主也是人人带伤,面带灰败。
“外围禁制已被破去三层,最多再撑两日。”
“丹药耗尽,弟子们伤亡过半,士气……已濒临崩溃。”
“后有追兵,前有绝地,莫非天要亡我火焚盟?”
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李慕婉默默站在角落,听着长老们的议论,心中亦是沉重无比。
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难道历经艰险,穿越至此,最终还是要葬身在这异国他乡的泥沼之中吗?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储物袋,那里除了所剩无几的材料,还有那枚记载着《洛水衍阵图》的玉简。
冰凉的触感,似乎能让她纷乱的心绪获得片刻的安宁。
“不,绝不能坐以待毙!”兰若老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毒龙泽深处,传说有一处上古遗留的残破传送阵,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老身亲自带一队精锐前去查探,若能激活阵法,或可为我等寻得一条生路!”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奈之举,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最终,一支由兰若老祖亲自带领,包含李奇庆在内的数十名修为最高、状态尚可的筑基修士组成的探路队,悄然离开大营,向着危机四伏的毒龙泽深处进发。
而李慕婉与其他大部分伤员、低阶弟子,则奉命留守营寨,依托最后几道禁制,做最后的抵抗,同时也是吸引敌方注意力的诱饵。
等待,是煎熬的。
营寨外的攻击愈发猛烈,禁制光幕明灭不定,随时可能破碎。
每一次敌方法术轰击在光幕上发出的巨响,都让留守弟子们的心随之震颤。
李慕婉没有闲着,她将所剩无几的符纸和朱砂全部取出,不顾神识的消耗,疯狂绘制着威力最小的“火球符”和“金光符”,分发给身边那些连御剑都困难的炼气初期弟子。
“拿着,关键时候,或许能挡一下……”
她的冷静与担当,在这绝望的时刻,无形中成了部分弟子的主心骨。
然而,实力的差距并非勇气可以弥补。
第三日黎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最后一道防御禁制,轰然破碎!
如潮水般的宣武国联军修士,狞笑着冲入了残破的营寨。
“杀!一个不留!”
血腥的屠杀瞬间展开。
李慕婉手持青锋剑,与几名同门背靠背结成一个小阵,奋力抵挡。
剑光闪烁,符箓炸开,不时有敌人倒下,但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
她感觉自己的灵力在飞速消耗,手臂因格挡重击而酸麻不已,身上也多处挂彩。
眼看防线就要被彻底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蕴含着无尽暴虐与炽热的咆哮,猛地从火焚国方向的天际传来!
声音穿透云霄,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开始急剧升高,空气中原本弥漫的瘴气,似乎被一股更狂暴、更燥热的气息所取代、驱散。
远方的天际,再次被染成了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比之前火兽潮爆发时,更加深邃,更加广阔!
无数赤红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正以一种毁灭一切的姿态,向着宣武国东部边境,也包括他们所在的这片毒龙泽,疯狂砸落!
“是……是火兽!更大规模的火兽潮!它们冲过边境了!”有宣武国修士惊恐地大叫。
原本井然有序、胜券在握的宣武国联军,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面对身后那仿佛天灾般的恐怖景象,以及前方这些困兽犹斗的火焚盟残兵,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应对哪一边。
“机会!”李慕婉眼眸一亮,强提最后一口灵力,娇喝道:“所有人,向泽西方向,突围!”
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为陷入绝境的火焚盟残部,带来了一线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生机。
前有狂暴的天灾火兽,后有混乱的追兵,火焚盟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在血与火的夹缝中,挣扎着,试图驶向那未知的、或许同样充满危机的彼岸。
李慕婉在混乱中奋力冲杀,心中却不由地升起一个念头:这场波及两国的巨大灾难,是否会再次将那个人的身影,带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