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药也是药

坐忘道修士李狗子揣着三个月没沾荤腥的肚子，猫着腰溜进城西炼丹师张伯的院子时，眼里都快冒出金光了。传闻张伯炼丹术出神入化，炉子里随便摸出颗丹药都能换十两银子，正好解他欠赌坊的五两纹银——那赌坊老板放话，再还不上就打断他的腿，李狗子这才铤而走险，想着偷颗丹药救急。临走前他还特意揣了包自制的“迷魂香”，本以为能用在看炉童子身上，没想到院子里静悄悄的，连条狗都没见着，倒省了他不少事。

月黑风高，院墙外的狗吠声此起彼伏，李狗子屏住呼吸，借着墙角的老槐树爬进院子。炼丹房的窗户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灯光，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像陈年酸菜混着霉豆腐，又隐隐飘着点甜香。他皱着眉嘟囔：“老道士炼丹还带腌咸菜？莫不是炼的‘百味丹’？”心里虽犯嘀咕，脚步却没停，悄摸摸推开门溜了进去。刚进门就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撞翻旁边的药罐，罐子里掉出几颗干巴巴的枸杞，他捡起来塞进口袋，权当是“顺手牵羊”的安慰奖。

炼丹房里烟雾缭绕，不是丹火的青烟，而是混杂着油香、辣香的热气。四个一人高的丹炉并排立在墙角，炉身刻满繁复的符文，鎏金的炉耳闪着光，看着就价值连城。李狗子搓搓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想这张伯果然家底丰厚，随便一个炉子都能换半亩地。他先绕着丹炉转了一圈，听听动静，确认没人后，扑向第一个丹炉。

这炉盖沉得很，李狗子使出吃奶的劲才掀开一条缝，“轰”的一声，一股浓郁到呛人的臭豆腐味直冲脑门，差点把他熏个跟头。他捂着鼻子眯眼一看，炉底垫着干草，整整齐齐码着三屉油炸臭豆腐，油光锃亮还冒着热气，边缘的焦脆处泛着金黄，甚至能看到渗出的红油。“我呸！”李狗子抹了把被熏出的眼泪，手指不小心碰到炉壁，还烫得他一哆嗦，“这叫什么丹？臭屁丹？炼来熏退敌人的？”他气鼓鼓地把炉盖摔回去，臭豆腐味却像粘在了衣服上，怎么甩都甩不掉。这时他突然发现炉边贴了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秘制开胃丹·臭香款”，气得他当场把纸条撕了个粉碎。

“肯定是第一个炉用来炼辅助药材，后面的才是好东西！”李狗子自我安慰着，转向第二个丹炉。这炉子的符文看着更精致，他心里默念“这次准是凝神丹、聚气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炉盖。没等他反应过来，榴莲特有的霸道果香混合着发酵的甜腻味涌了出来，差点把他熏晕过去。炉子里铺着冰块，冰上放着个完整的冰镇榴莲，果肉金黄饱满，还插着把羊脂玉勺，旁边居然还摆着一小碟蜂蜜。“好家伙，炼丹师改开水果店了？”李狗子嘴角抽搐，觉得这张伯怕不是个疯子，“用丹炉冰镇榴莲，这阵仗比酒楼还讲究！”他伸手戳了戳榴莲果肉，软乎乎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都三个月没吃过这么金贵的水果了。正想挖一块尝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吓得他赶紧把炉盖扣上，躲到炉子后面，结果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又渐渐远去，原来是路过的打更人，虚惊一场。

第三个丹炉他没抱多大希望，伸手一掀，却被一股麻辣鲜香勾得神魂颠倒。炉子里居然架着口小铜锅，汤底红亮翻滚，浮着密密麻麻的辣椒和花椒，毛肚、肥牛、藕片、土豆片码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切成小块的午餐肉，旁边的小托盘里，香油、蒜泥、小米辣、芝麻酱配齐了全套蘸料。“合着这老小子是把丹炉当火锅灶用啊！”李狗子没好气地夹了片毛肚，在锅里七上八下涮了涮，塞进嘴里——又麻又辣又脆，味道竟比城里最火的“麻辣居”还地道。他忍不住又夹了块肥牛，烫得直吸气，嘴里嘟囔着：“味道还真不赖……不对，我是来偷钱的！”可筷子却停不下来，直到烫了片藕片，才猛然惊醒，狠狠瞪了火锅一眼，“再吃下去，赌坊老板该来抓我了！”临走前他还不忘往蘸料碟里加了勺辣椒油，算是对这锅“丹药”的“最高评价”。

第四个丹炉掀开时，他已经麻木了。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牛油火锅，红油翻滚，卤肥肠、脑花、鹌鹑蛋、鸭血浮在上面，香气能飘出三条街。更离谱的是，炉边还挂着几串烤串，有羊肉串、鸡翅、面筋，炭火还没灭，滋滋地冒油。李狗子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张伯怕不是个吃货成精，放着好好的丹药不炼，净在丹炉里搞这些花活。“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炉子，”他吐槽着，伸手想捞块脑花，手指刚碰到滚烫的红油，就被烫得缩了回来，“晦气！这老东西怕不是把炼丹房改成小吃铺了？”他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耍了，要是传出去，坐忘道的修士偷丹不成，反倒撞见一炉子火锅，颜面何存？这时他注意到炉壁上刻着一行小字：“滋补气血锅·炼丹间隙特供”，气得他对着炉子踹了一脚，结果炉身纹丝不动，自己的脚却疼得发麻。

“最后一个，再是吃的我就把这炉子扛走卖废铁！”李狗子咬着牙，转向最后一个丹炉。这炉子看着最气派，符文都是鎏金的，炉顶还镶着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李狗子深吸一口气，运起坐忘道的轻身术，猛地掀开炉盖——没有异味，没有香气，只有“滴——”的一声轻响，像玉佩碰撞的声音，清脆又诡异。

他愣了愣，探头往里看，炉底没有丹药，没有食物，只有个黑漆漆的小圆球，拳头大小，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正一点点闪着红光，像跳动的火星。“这是啥？黑炭丸？还是新炼的什么冷门丹药？”李狗子皱着眉，伸手想把小圆球拿出来，心里盘算着就算不是值钱的丹药，这黑球看着也沉甸甸的，或许能卖几文钱。这时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听同门说，张伯最近在研究“爆破型驱虫药”，说是能把炼丹房里的老鼠一窝端，当时他还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看着这黑球，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可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圆球，就听“嘭”的一声巨响！

那黑球瞬间炸开，火光冲天，冲击波把李狗子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摔得他七荤八素。第一个丹炉的臭豆腐飞了满天，像黑色的炮弹一样砸下来，有的粘在房梁上，有的糊在他脸上；第二个榴莲被炸得果肉四溅，金黄的果肉糊了他一身，连头发上都挂着几块；麻辣烫的汤汁和火锅的热油混合着喷出来，浇得他浑身湿透，衣服上的臭豆腐味、榴莲味、麻辣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味。更倒霉的是，炉边挂着的烤串飞了过来，一串鸡翅正好砸在他脑门上，烫得他直叫娘。

“卧槽！救命啊！”李狗子被炸得连滚带爬躲到门口，耳朵嗡嗡作响，脸上又烫又黏，伸手一摸，居然还沾着块毛肚和半片鹌鹑蛋。他看着四个丹炉连环爆炸，第一个炸完第二个炸，第二个炸完第三个跟着炸，最后连最气派的鎏金炉都炸成了碎片，汤汁热油把炼丹房浇得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全被掀翻，地上淌着红油和臭豆腐汤，简直像个被洗劫过的小吃铺。这时门外传来张伯的声音：“哎哟！我的驱虫药怎么提前炸了？是不是有老鼠闯进来了？”吓得李狗子魂飞魄散，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撒腿就跑。

“谁家好人把炸药藏丹炉里啊！”李狗子扶着墙站起来，咳嗽着吐出嘴里的辣椒面，身上的道袍被炸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油污和食物残渣，活像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炸药那玩意儿能当药吃吗？！这老东西是想把偷丹的炸死，顺便给炉子消毒是吧？！”

他抹掉脸上的油和臭豆腐，心疼地看着自己唯一的道袍，越想越气，忍不住对着炼丹房的废墟破口大骂：“张伯你个老疯子！炼丹不炼正经药，净搞这些吃的就算了，还藏炸药！你是炼丹师还是刽子手啊？！”骂着骂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哦豁！我还欠赌坊五两银子呢！这下丹药没偷着，道袍还炸破了，身上一身怪味，回去还得被老板揍！”

李狗子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揣着满肚子气和一身火锅味，一瘸一拐地溜出院子，临走前还不忘捡起地上一块没被炸碎的榴莲果肉，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骂道：“拉黑！必须拉黑！以后别说张伯的炼丹房，这城西我都不来了！什么破炼丹师，分明是个炸厨房的疯子！”

走到巷口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冒着黑烟的炼丹房，正好看到张伯举着油灯跑过来，嘴里还嘟囔着：“我的火锅！我的麻辣烫！哪个天杀的偷吃东西还触发了驱虫药！”李狗子吓得赶紧缩回头，加快脚步往前跑，生怕被张伯抓住。

跑了没多远，他突然被巡逻的捕快拦住，捕快捂着鼻子打量他：“你这厮满身怪味，衣衫褴褛，莫不是小偷？”李狗子急中生智，指着城西的方向说：“官爷！是张伯家炼丹房炸了！我路过被波及的！”捕快们一听“爆炸”，立刻提着刀往城西跑去，李狗子趁机溜之大吉。

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到城外的破庙里才停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上的怪味引来了一群苍蝇，他挥手赶了半天，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悲从中来：“我李狗子这辈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偷丹不成被炸成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时，他口袋里的枸杞掉了出来，滚到脚边。李狗子捡起枸杞，看了看，又想起炼丹房里的那些“美食丹药”，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歹蹭了口麻辣烫，不算亏到底……就是这炸药，下次见了绕道走！”

从此以后，坐忘道多了个规矩：凡是遇到炼丹房里飘出食物香味的，一律绕道而行——谁知道里面藏的是火锅，还是能把人炸成“油焖修士”的“驱虫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