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地核之约

第一节：协议破译

返回雨村的第三天，修复协议的破译工作全面展开。

伯格带领的神经科学团队、林言带领的数据分析组、以及吴邪召集的古文字学家，三组人轮班工作，试图解开先行者留下的海量信息。记录仪里下载的数据体积惊人——如果用传统硬盘存储，需要三千个1TB的硬盘才能装下，而这只是先行者知识库的冰山一角。

“最大的挑战不是数据量，是数据格式。”伯格在会议上指着全息投影，“先行者的信息存储是多维度的。一段‘文本’可能同时包含文字、图像、声音、气味、触觉记忆，甚至……情感共鸣。我们的解码系统只能还原其中30%。”

林言调出一段刚还原的内容：“比如这个，标注为‘节点修复流程第7步’。我们看到了三维结构图、能量流动公式，但其中夹杂着一些无法理解的‘情绪标记’——像是‘耐心’、‘尊重’、‘谦卑’这些词，以能量波动的形式嵌入。”

“意思是，修复过程需要特定的心态？”吴邪问。

“恐怕不止。”陈故回忆起在黄河节点时的体验，“意识层面的修复，操作者的心理状态会影响效果。先行者把‘心态’也写进了操作手册里。”

正讨论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解千秋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坏消息。ELF在昨晚袭击了刚果雨林的第二个节点，这次成功了。爆炸引发了五十平方公里的生态崩溃，至少两千人流离失所。更糟的是，他们全程直播。”

她打开平板，播放新闻片段。ELF的发言人站在燃烧的雨林前，面对镜头：

“看！这就是系统失控的后果！刚果雨林只是一个开始！全球还有一百多个这样的‘定时炸弹’，每时每刻都在威胁人类！我们要求各国政府立即与我们合作，摧毁所有节点！”

视频下方，评论区两极分化。一部分人谴责ELF的暴力行为，另一部分人却开始怀疑：“也许他们说得对？如果系统这么危险，为什么要修复？”

“舆论战开始了。”吴邪摘下眼镜揉着鼻梁，“他们要把我们塑造成‘危险的系统维护者’，把破坏塑造成‘必要的解放’。”

“还有更糟的。”解千秋调出另一份报告，“IRA激进派——赵承安的团队——在贝加尔湖失败后没有解散，反而扩大了。他们现在宣称获得了‘部分系统控制权’，正在招募更多科学家和投资者。他们的新计划叫‘方舟项目’：建造一个独立的、受控的小型能量网络，作为‘人类文明备份’。”

“听起来像是放弃修复，另起炉灶。”林言皱眉。

“实际上更糟糕。”解千秋说，“要建造独立能量网络，需要从现有系统中‘抽取’能量。这等于在系统即将崩溃时再放血。”

会议室陷入沉默。

陈故看着全息投影上那些闪烁的节点——黄河节点稳定在绿色，贝加尔湖节点变成灰色（已封闭），但其他一百多个节点中，有十七个已经是红色，三十九个橙色。

时间不多了。

“修复协议里有紧急方案吗？”他问林言。

林言快速搜索数据：“有。一个叫‘节点网络快速稳定协议’，可以在三十天内将全球所有节点的淤塞度降低到安全阈值以下。但需要……同步操作。”

“同步？”

“所有137个节点同时启动修复程序。”林言调出操作说明，“需要137组操作者，在同一时间、以相同的心态、执行完全一致的操作步骤。误差不能超过0.3秒，心态同步率不能低于85%。”

“这不可能。”伯格摇头，“全球137个点，时差、文化差异、语言障碍……光是协调就做不到，更别提心态同步。”

“除非……”陈故突然想到什么，“除非我们不用‘人’来操作。”

所有人看向他。

“先行者的系统是高度自动化的。既然有修复协议，就应该有自动执行的可能。我们需要找到系统的‘自动修复模块’激活方法。”

吴邪眼睛一亮：“修复协议最后部分，有一章叫‘系统自我修复协议’。但内容是加密的，需要……‘管理员权限’才能解锁。”

“管理员权限在哪？”

林言快速浏览：“记录显示，管理员权限需要七个‘主节点守护者’共同授权。这七个主节点是：黄河、贝加尔湖（已关闭）、东太平洋海岭、青藏高原、刚果雨林、亚马孙雨林、还有……南极冰盖。”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找到这七个节点的当代守护者，让他们共同授权，激活系统的自动修复功能？”

“理论上是这样。”林言点头，“但刚果节点刚被ELF破坏，亚马孙节点在原始部落领地，南极节点在冰盖下两千米……而且，我们连这些守护者是谁都不知道。”

陈故站起身，走到世界地图前。他的手抚过那七个标记：“一个一个找。我们有修复协议，有技术，还有……信念。”

解千秋也站起来：“我可以动用IRA的情报网络，寻找这些守护者的线索。但需要时间。”

“我们有多少时间？”吴邪问。

林言调出预测模型：“按当前恶化速度，三十七天后，第一个主节点——青藏高原节点——会达到临界点。一旦它崩溃，会引发连锁反应。最乐观估计，我们有两个月。”

两个月，找到七个守护者，说服他们合作，激活自动修复。

“还有一个问题。”伯格举手，“即使激活了自动修复，系统也需要能量来执行修复程序。而系统的能量储备……”

数据显示：系统总能量储备剩余11.3%。

“不够。”陈故心算，“修复全球节点至少需要23%的能量储备。”

“所以还需要外部能源输入。”林言调出另一份文档，“修复协议附录提到，如果有‘紧急能源短缺’，可以使用‘行星共振补充法’——利用地球自身的潮汐能、地热能、甚至生物能，临时补充系统。”

“怎么做？”

“需要在特定地点建造‘能量收集阵列’。”林言放大一张图纸，“全球七个点：北太平洋、南大西洋、印度洋、地中海、红海、阿拉斯加湾、以及……马里亚纳海沟。”

会议室内再次沉默。

任务清单越来越长：找七个守护者，建七个能量阵列，还要协调全球137个节点的同步修复。

“这需要全球合作。”解千秋说，“而我们现在只有四十三个人。”

“那就扩大。”陈故看着地图，“ELF用破坏制造恐慌，我们就用修复展示希望。IRA激进派用控制许诺安全，我们就用合作证明力量。我们要让世界看到另一种可能。”

吴邪缓缓点头：“是时候……公开了。”

第二节：全球直播

四十八小时后，一场史无前例的全球直播开始了。

直播信号通过伯格改造的量子通讯网络发送，绕过了所有国家的审查系统，直接接入互联网主干网。画面从雨村档案馆开始，镜头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古籍、闪烁的数据屏、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团队成员。

陈故站在镜头前，身后是世界地图和节点分布图。他用平静但坚定的语气，讲述了全部真相：

——关于七万三千年前先行者留下的摇篮系统。

——关于系统运行七万年后启动的文明考试。

——关于人类现在面临的选择：控制、摧毁、还是修复。

——关于全球137个节点即将崩溃的时间表。

——关于GGA已经获得的修复协议和技术方案。

他展示了黄河节点修复前后的对比数据，展示了贝加尔湖水晶宫的影像片段，展示了修复协议的部分内容。

然后，他展示了最震撼的东西——张起灵在黄河节点坚守四十五年的记录影像，以及他在贝加尔湖最后时刻传递的信息：

“考试不是测试，是选择。人类选择什么，就会成为什么。”

直播的最后，陈故对着镜头说：

“我们不要求你们相信，只请求你们观察。在未来三十天，我们将公开进行三次节点修复行动：青藏高原节点、亚马孙节点、以及马里亚纳海沟节点。全过程透明直播，数据实时公开。”

“我们邀请所有科学家、工程师、观察员来监督。我们也邀请ELF和IRA激进派来对话——如果你们认为自己的道路正确，用证据说话，而不是用暴力。”

“人类的未来不应该由少数人决定。这个考试，需要整个人类来作答。”

直播持续了两小时十七分钟。结束时，全球观看人数超过三亿。

反响如海啸般涌来。

最初二十四小时，主流媒体几乎全部持怀疑态度，称之为“精心策划的科幻骗局”。但随即，一些独立的科学家开始验证GGA公开的数据——黄河节点的能量变化、贝加尔湖的光学异常、以及系统能量储备的计算模型。

第四十八小时，麻省理工学院的一个团队发布验证报告：“虽然无法确认‘先行者文明’的存在，但地球内部存在未知的大规模能量网络是确凿的。网络正在恶化，时间窗口有限。”

第七十二小时，第一个守护者主动联系。

来自亚马孙雨林深处，一个名为“雅瓦拉”的部落通过卫星电话联系了GGA。电话那头是部落的长老，声音苍老但清晰：

“我们守护‘大地之心’已经一百代。它最近在哭泣。你们说可以修复，我们需要证据。”

陈故回复：“我们可以派人过去，展示技术，也学习你们的守护智慧。”

“不用派人。三天后，月圆之夜，我们的萨满会通过‘梦境通道’与你对话。如果你能通过测试，我们就合作。”

梦境通道？陈故看向伯格。

“可能是某种原始的神经共鸣技术。”伯格推测，“一些与系统长期接触的土著部落，可能发展出了独特的意识交流方式。”

第二个联系来自青藏高原。不是守护者，而是IRA激进派——赵承安亲自发来信息：

“我看了直播。我需要亲眼看到修复过程。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而不是理论空谈……我会重新考虑立场。”

陈故回复了时间和坐标：五天后，青藏高原念青唐古拉山脚下。

第三个联系，出人意料——ELF内部发生了分裂。

一个化名“隼”的ELF前核心成员通过加密渠道联系解千秋：

“刚果的灾难……不是我们计划的结果。我们被告知爆炸会‘可控’，但实际威力超出了计算。我怀疑……有人故意夸大了爆炸效果，为了煽动恐慌。我想知道真相。”

解千秋将信息带回。GGA内部讨论后，决定邀请“隼”作为观察员参与青藏高原的修复行动。

“我们需要盟友，也需要理解敌人。”吴邪说，“也许ELF里也有醒悟的人。”

准备行动的同时，修复协议的破译有了突破性进展。

林言的团队成功解码了“自动修复模块”的激活条件。需要七个主节点守护者的“意识印记”共同授权，但有一个替代方案：如果无法集齐七个，可以用“行星级意识共鸣”代替。

“简单说，就是让足够多的人类，在同一时间、怀着修复的意愿，进行集体冥想。”林言解释，“人数需要达到……全球人口的0.7%。”

“五千万人……”陈故感到压力，“这比找七个守护者更难。”

“但也许更根本。”吴邪深思，“如果修复需要人类的集体意识参与，那本身就是考试的一部分——测试人类能否为一个共同目标团结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

青藏高原行动前夜，陈故在雨村的院子里看到了极光——不应该出现在福建的极光。淡绿色的光带在夜空中摇曳，美得令人心碎。

伯格检测到强烈的能量波动：“是系统不稳定引发的磁暴。它在……求救。”

林言走过来，递给陈故一份报告：“马里亚纳海沟节点的最新数据。淤塞度达到91%，最多还能撑十五天。如果它崩溃，会引发连锁反应，太平洋板块会剧烈活动，可能触发超级海啸。”

“十五天……”陈故看着星空，“青藏高原行动需要三天，亚马孙的‘梦境测试’在五天后，马里亚纳海沟……我们没有时间了。”

“也许不需要按顺序来。”吴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外套，显然也没睡，“修复协议里有一个应急方案：可以先用部分能量‘冻结’即将崩溃的节点，争取时间。但代价是……其他节点的恶化和加速。”

“拆东墙补西墙？”

“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吴邪点头，“就像你爷爷当年在黄河做的。但这次，我们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做。”

选择再次摆在面前：救一个，还是救所有？

或者，赌一把——用所有资源，尝试激活自动修复。

陈故想起了张起灵的话：“人类选择什么，就会成为什么。”

他做出了决定。

第三节：青藏高原的考验

青藏高原，念青唐古拉山北坡，海拔4800米。

这里是地球第三极，空气稀薄，天空蓝得发黑。GGA的团队在这里搭建了临时营地，目标是在山体内部的一个洞穴中，找到并修复青藏高原节点。

根据修复协议，这个节点是“行星能量循环系统的泵站”，控制着亚洲大陆的能量流动。它的淤塞已经导致高原冰川加速融化，气候模式紊乱。

赵承安带着他的六人观察小组准时抵达。他们没有穿IRA制服，而是普通的登山装备，但随身携带的仪器箱显示他们仍然是科学家。

“我要看全过程。”赵承安开门见山，“数据、操作、结果，全部透明。如果你们作假……”

“我们没有时间作假。”陈故平静回应，“节点每分每秒都在恶化。我们需要尽快开始。”

修复团队进入洞穴。内部出乎意料的温暖，墙壁上有发光的苔藓类生物——后来检测发现，那是长期暴露在能量环境中产生的变异物种。

节点位于洞穴最深处，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簇，高度超过十米。水晶内部有液体状的光芒流动，但流动缓慢，许多地方已经凝固。

林言启动扫描仪：“淤塞度79%，结构完整性评分62%。建议采用‘温和共振清理法’，但需要至少六小时。”

“那就开始。”

修复过程枯燥但精细。伯格的团队在水晶簇周围布置了十二个共振发生器，按照修复协议中精确的频率，发出微弱的振动波。陈故和林言负责监测水晶内部的能量流动变化，随时调整参数。

赵承安全程站在一旁，亲自操作自己的仪器进行验证。

四小时后，第一次危机出现。

水晶簇的一根主要“导管”突然破裂，高浓度的能量流喷涌而出。洞穴内温度骤升，仪器报警。

“需要手动修补！”林言喊道。

陈故抓起修复工具——一根特制的合金探针，内部灌满了“能量阻尼凝胶”。他需要将探针插入破裂口，用凝胶临时封堵，同时用意识引导能量流绕行。

但破裂口在六米高的位置。

“搭建脚手架来不及了！”伯格看着还在喷发的能量流。

陈故看了看洞穴墙壁，突然有了主意。他抓起攀登工具：“我爬上去。”

“太危险！”林言拉住他，“能量流温度超过三百度，一旦防护服破损……”

“没有别的办法。”

陈故开始攀登。墙壁滑腻，有能量渗透形成的结晶层。他爬得很慢，防护服内的温度在升高——外部的能量辐射太强了。

爬到四米高时，手中一块晶体突然碎裂。他身体一歪，差点坠落。千钧一发之际，赵承安冲过来，用身体顶住了他下滑的脚。

“继续！”赵承安吼道，“我撑着你！”

陈故咬牙继续向上。终于够到了破裂口。能量流灼烧着防护服，面罩开始出现裂纹。他将探针狠狠插入，按下释放按钮。

凝胶涌出，迅速固化。能量流被阻断了。

但更大的问题出现了——堵塞导致上游压力激增，整片水晶簇开始出现更多裂缝。

“需要减压！”林言看着数据，“但减压会释放大量能量到洞穴里，我们会被烤熟！”

赵承安突然冲向自己的仪器箱，打开一个银色的装置：“用这个！能量吸收器！本来是给冲击装置用的，但原理相通！”

他启动装置。一个无形的力场张开，开始吸收溢出的能量。洞穴内的温度开始下降。

陈故趁机爬下来。团队继续操作，调整共振频率，修复其他裂缝。

又过了三个小时，凌晨两点，修复完成。

水晶簇恢复了正常的光芒流动。淤塞度从79%降到42%，结构完整性恢复到85%。

扫描显示：青藏高原的能量场重新稳定，影响范围覆盖了整个亚洲东部。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精疲力尽。

赵承安走到陈故面前，沉默了很久，然后伸出手：“我错了。”

陈故握住他的手。

“我年轻时是个理想主义者，以为科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赵承安坐下，看着恢复光彩的水晶簇，“后来变得傲慢，觉得如果系统这么强大，为什么不由‘最懂科学’的人来控制？但今天我看到……修复不是控制，是对话。是理解系统有自己的规律，然后找到合作的方式。”

他看向陈故：“我愿意加入GGA。我认识很多像我一走错了路的人，我可以尝试说服他们回头。”

“欢迎。”陈故真诚地说。

这时，外面传来骚动。一个队员冲进来：“ELF的人来了！说要见负责人！”

陈故和赵承安对视一眼，走出洞穴。

营地外，站着十几个ELF成员，但没带武器。为首的是个年轻人，摘下了面罩——正是之前联系的“隼”。他看起来很疲惫。

“我们看了修复的全过程直播。”隼说，“也监测到了能量场恢复的数据……那是真的，不是造假。”

他顿了顿：“刚果的爆炸，我们有内部的调查结果。是有人……故意修改了爆炸参数，让威力超出了预计三倍。目的是制造更大的恐慌，煽动更多人加入ELF。”

“谁干的？”解千秋问。

“还在查。但可以肯定，ELF内部有……别的势力在渗透。”隼看向陈故，“我想和你们合作。不是投降，是……寻找真相。如果系统的存在真的是为了保护人类，那我们一直以来的信念……”

他的声音哽咽了。

陈故走上前：“信念没有错，错的是方法。你愿意加入修复行动吗？”

隼用力点头。

那一夜，在海拔4800米的高原上，曾经的敌人站到了一起。

而远在雨村的监控中心，林言收到了亚马孙部落发来的信息：

“梦境测试通过。我们看到了你的勇气和诚意。月圆之夜，我们的萨满会联系你，传授‘大地之心’的守护之法。”

“另外，”信息最后补充，“小心汪家。他们知道你们在寻找守护者，已经派人前往亚马孙，想在我们之前控制节点。”

新的危机，新的盟友，新的任务。

陈故站在高原的寒风中，看着东方渐白的天空。

考试还在继续。

而人类，似乎正在找到正确的答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