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控水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但像这样将水灵化为具象的“活龙”，且每一道都蕴含独立灵性，这需要对水之本质有极深的理解。
敖闰沉默良久，缓缓道：“金灵圣母……当真倾囊相授？”
“是。”寸心正色道，“我是记名弟子时，师父就待我如亲传。上月我已通过考核，正式成为截教三代弟子，金灵圣母座下亲传。”
亲传弟子。
这四个字让殿内安静了一瞬。
龙族并非没有拜入大教的先例，上古时期甚至有龙族成为圣人坐骑或护法。但巫妖大战之后，三界格局已定，龙族地位尴尬。
寸心能以龙族之身，成为截教核心三代亲传，这意义非同小可。
“父王。”寸心看向敖闰，琉璃粉的眸子清澈坚定，“女儿知道当年不告而别不对。但这十年在截教，女儿学到的不只是功法。”
她顿了顿，继续道：“截教虽被诟病‘有教无类’，但其‘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的教义，女儿深以为然。
龙族困守四海已久，若能与截教结下善缘，他日或可为族人谋一条新路。”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都懂。
天庭步步紧逼，龙族需要盟友。
而截教——这个与阐教对立、与天庭关系微妙的上古大教，或许是个选择。
而且……之后封神榜出，截教众仙上榜众多，受封神榜桎梏，为天庭效力，但龙族同样受天庭差遣……
敖闰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月华茶，饮了一口，才沉声道：“你可知截教如今处境？”
“女儿略知。”寸心点头，“阐截之争已现端倪，封神榜将出，三界或将有大变。”
“既知，为何还要深陷其中？”
“因为乱世之中，独善其身难。”
寸心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龙族若只想守成，终会被浪潮吞没。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入局，在变局中寻一线生机。”
殿内再次安静。
红瑶握着女儿的手，指尖微微发颤。
她听懂了——女儿不只是去学艺，更是要为龙族寻找破局之路。这条路艰险万分，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寸心，”龙后声音发涩，“你可知这其中凶险？”
“女儿知道。”寸心反握住母亲的手，“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敖烈听得热血沸腾：“妹妹说得对！咱们龙族憋屈太久了！要是能跟截教联手……”
“烈儿！”敖然低喝，“此事关系四海命运，不可妄言。”
敖煦沉思片刻，看向父亲：“父王，妹妹既已成截教亲传，此事已无可挽回。不如……顺势而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敖闰身上。
龙王沉默着，手指轻叩玉案。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他抬眸看向女儿：“你既已做出选择，为父不拦你。”
寸心心头一松。
“但是，”敖闰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你要记住三件事。”
“父王请讲。”
“第一，你首先是西海三公主，其次才是截教弟子。无论何时，不可做损害龙族利益之事。”
“女儿谨记。”
“第二，截教水深，你要时刻保持清醒。与同门相交可真诚，但不可全抛一片心。”
“……是。”
“第三，”敖闰顿了顿，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无论发生什么，西海永远是你的家。
若在外面受了委屈，受了伤，就回来。父王母后，还有你三个哥哥，都会护着你。”
寸心眼眶又红了。
她起身，再次跪下行大礼：“女儿……谢父王成全。”
这一跪，跪的是理解，是包容，是一个父亲对女儿选择的尊重。
敖闰扶她起来，银色的龙须微微颤动：“起来吧。今日你归家是喜事，不说这些了。”
气氛重新轻松起来。
敖烈迫不及待拉着寸心讲这十年西海的趣事：东海表姐嫁人了，南海堂哥炼成了新法宝，北海的玄冰林开了千年一现的冰莲……
敖煦则细细询问截教功法的精妙之处，两人探讨起水行术法的种种变化。
敖然虽话少，却默默将寸心爱吃的深海灵果都推到她面前。
红瑶看着儿女们围坐谈笑，眼中满是温柔。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寸心，你这次回来……能住多久？”
寸心顿了顿：“三个月后女儿便要回去了，这三个月……女儿想好好陪陪父王母后。待再过几年，女儿禀明了师尊便回来准备五百岁的成年礼。”
“三个月也好。”红瑶摸摸她的脸，“成年礼你不用担心，有你哥哥们在呢，娘给你做新衣裳，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
夜深了，寸心回到自己的寝宫。
一切如旧。暖玉床，鲛绡帐，窗边那株她三百岁时种的珊瑚树已经长得比人还高，开满了发光的粉色珊瑚花。
她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粉衣龙女的模样。
十年截教修行，她变了，也没变。
变的是修为眼界，是肩上的责任。没变的是对家人的爱，是对龙族的牵挂。
还有……对某些既定命运的抗拒。
她打开妆匣，最底层压着一枚小小的粉色鳞片——和送给杨婵那枚一模一样。这是她的本命鳞，脱落时会有感应。
鳞片忽然微微发烫。
寸心一怔，拿起鳞片。鳞片上流转的月纹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是杨婵那枚鳞片？相隔万里，本命鳞之间竟还有感应？
她闭上眼，神念顺着感应蔓延。
模糊的画面闪过：灌江口，杨家小院。四岁的小杨婵正捧着鳞片，对哥哥杨戬炫耀：“这是寸心姐姐给的！漂亮吧！”
七岁的杨戬撇撇嘴：“等我长大了，也去找个更漂亮的！”
小杨婵把鳞片紧紧捂在胸口：“这个就是最漂亮的！”
画面消散。
寸心睁开眼，看着手中发烫的鳞片，心中五味杂陈。
缘分已结下了。
虽然她避开了与杨戬的直接接触，但通过杨婵，那枚鳞片终究还是留在了杨家。
这算不算……命运的另一种纠缠？
只要不嫁杨戬就好了……
她将鳞片放回妆匣，走到窗边。深海中，发光的水母群缓缓游过，像一片流动的星空。
时间的长河滚滚向前，她已身在局中。
但这一次，她有师门，有家人，有准备。
粉色龙女望着深海，琉璃粉的眸子里映出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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