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的思绪如潮水般漫溯远去,脚步却不觉间将他带到了白卿尘曾居住过的小区附近。这一片景致似乎被时光遗忘,没有翻新,院子里的老槐树依旧挺拔,枝叶婆娑,仿佛在诉说着那些未曾褪色的往事。
这里依旧有人居住,生活平静得近乎无声。他的目光落在门口小卖铺里坐着的阿奶身上,步履轻缓地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您好,请问3栋306号的住户还在吗?”
阿奶抬起头,眯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306?我来这里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有人搬进去住啊。听说那房子闹鬼,经常能听见小女孩凄厉的哭声,像是在索命似的。三楼整层的住户都搬走了,没人敢住。”
她的语气沉了些,透着几分忌讳和惋惜,“那哭声可冤,可惨啦。”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呢,阿奶?”时知试探着追问道。
“17年1月吧。”她答得笃定。
这时,一个老保安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慢悠悠地走过来凑热闹。
听到他们在聊306的事,他揣着手思索片刻,开口道:“以前是有人住的,不过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6年6月18号搬走的。”
老保安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匣子,他继续说道:“那天,有个男孩急匆匆地搬走。他什么都没带,手上只握着一串佛珠,怀里抱着一个小盒子——应该是骨灰盒,但具体是谁的骨灰,就没人知道了。”
“走得很匆忙,登记手续不过两三分钟就办完了,连押金都没退。听说他还退学了,之后去了哪里,也没人晓得。”说到这里,老保安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当时那场震惊江城的命案发生后,知情的人都明白,白卿尘的妹妹死得极为惨烈——被人用刀捅了十九下。
人们对白卿尘避之不及,深怕沾染上这份厄运。人之常情,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在这座小城里,他是断然待不下去了。
可惜的是,那时距离高考只剩一年,而他曾是市里的第一名,原本可以保送进入A大,前途一片光明。但一切随着那场悲剧戛然而止。
时知眉头微蹙,陷入深深的思索。案发前后不过一周时间,而白卿尘搬走的日子,应该是自己入狱之后。可为什么……他不是应该第一时间离开吗?为何迟了那么多天才行动?
案发是在6月10日。若他记得没错,那一天,白卿安遇害后不到两天,凶手便已经被他亲手结束生命。
命案刚传出,凶手即已丧命,真相扑朔迷离,舆论却迅速发酵。既然如此,白卿尘为何还要停留那么久?
“笨蛋……”时知喃喃低语,随即抬眼看向老保安,“大叔,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老保安嘿嘿一笑,满是皱纹的脸庞露出些许得意,“我在这儿干了快二十年,什么事都略知一二。哪家闹矛盾,谁家搬走了,我心里都有数。小伙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来问我。”
时知的目光幽深了几分,点了点头,又试探性地问:“那您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吗?有没有记者或者警察找上门?”“记者倒没有,警察嘛,确实来过一次。”
老保安回忆了一下,缓缓说道,“不过那次是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做笔录,只是走个流程罢了。后来听说赔偿了20万。”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唏嘘,“说实话,20万太少了!钱再重要,也比不上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20万?!”时知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脸上写满震惊。
他在监狱中从未关注过这些细节。消息封闭,再加上他为了保护白卿尘,刻意避免提及与他相关的一切信息,以防对方再次被牵扯进警方的视线中。
如今听老保安亲口说出这段往事,他的心中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存在的。
“那再之后呢?还有其他赔偿吗?20万未免太少了吧。”时知追问。
老保安挠了挠脑袋,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后来倒是有一件事。四年之后,新闻报道提到,有人找到了被害人亲属,帮他们打了一场官司,才争取到更多的赔偿款。”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律师挺有名气的,姓顾,是江城第一大律师。按理来说,这种案子凶手和被害双方均已死亡,而且监控证据不足,本是不可能拿到赔偿的。但这个顾律师手段高明,硬是替白卿尘争取到了这笔赔款。”
时知听得心中五味杂陈,却又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位顾律师,真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啊。
“白卿尘,你会回到江城吗?”时知默默想着,唇角浮现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却又很快隐没,“相见又能说什么好呢?或许不见更好吧。”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内心默念了一句: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