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裂痕

冬雪消融，星榆高中的梧桐枝桠抽出嫩黄的新芽，艺术楼后的栀子树也冒出细小的花苞，空气里带着初春的湿润气息，却没能驱散笼罩在苏晚心头的阴霾。

画展结束后，她和林栀的关系愈发亲近，却也引来更多的流言蜚语。有人偷拍她们并肩散步的照片，发在校园论坛上，配文带着恶意的揣测；有人在她们的课桌里塞匿名的纸条，字迹潦草，满是不堪入目的辱骂。

苏晚试图无视这些恶意，可那些话语像附骨之疽，一点点侵蚀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她开始变得焦虑，上课走神，画画时也频频出错，画布上的色彩渐渐变得灰暗，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林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试着拉苏晚去看新开的迎春花，试着给她讲更多的趣事，可苏晚总是淡淡的，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蔽的星光。

矛盾的爆发，源于一次意外的误会。

那天下午，林栀的父母突然来学校探望她，还带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生，说是世交家的儿子，和林栀同岁，正在隔壁的重点高中就读。男生长得清秀，说话温文尔雅，看向林栀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好感。

林栀碍于父母的面子，只能陪着他们在校园里散步，男生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找话题搭话。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苏晚看到。

夕阳下，林栀笑着和男生交谈，父母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画面温馨而和谐，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家庭画卷。而她，像一个局外人，站在阴影里，看着那刺眼的温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那些流言蜚语瞬间涌上心头——“她就是想攀高枝”“林栀怎么会真的和她做朋友”“门不当户不对，迟早会分开”。苏晚攥紧了拳头，指尖泛白，转身快步离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晚上，林栀兴冲冲地找到苏晚，想和她分享父母带来的零食，却看到苏晚冷着脸，坐在画室的角落，面前的画布上涂满了凌乱的黑色颜料，像一片荒芜的废墟。

“苏晚，你怎么了？”林栀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苏晚没有抬头，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雪：“以后，我们保持距离吧。”

林栀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你说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晚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压抑的委屈与愤怒，“你有你的生活，你的圈子，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那些流言蜚语说得对，我和你，根本不配。”

“配不配，不是别人说了算的！”林栀急得眼眶发红，“你是不是看到下午和我一起的男生了？那是我爸妈硬拉着我认识的，我根本不喜欢他！”

“不喜欢？”苏晚嗤笑一声，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你和他站在一起，那么般配，你的父母也很喜欢他吧？不像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只会让你被人议论！”

这些天积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像一只受伤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尖刺，既想保护自己，又不小心刺伤了最在意的人。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麻烦！”林栀的声音带着哽咽，“那些议论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相信你？”苏晚的声音颤抖着，“我怎么相信你？你家境优渥，父母疼爱，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破碎的家庭，一身的狼狈。和我在一起，只会拖累你！”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林栀的心里。林栀看着眼前满是戒备与痛苦的苏晚，心里又疼又急，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好，既然你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林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失望，转身跑出了画室，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画室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看着林栀消失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趴在画架上失声痛哭。黑色的颜料沾在手上，像洗不掉的污渍，正如她心里的痛苦与绝望。

她不是真的想和林栀保持距离，只是太害怕失去。她像一株卑微的野草，好不容易得到阳光的照耀，却又害怕自己的贫瘠，会玷污那片温暖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形同陌路。林栀不再主动找苏晚，上课的时候也刻意避开她的目光，课间要么待在乐团休息室，要么和其他同学待在一起，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眼底带着淡淡的落寞。

苏晚则更加沉默，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躲在画室里，画笔在画布上肆意挥洒，却画不出任何完整的画面，只有一片又一片的灰暗，像她此刻的心情。

有一次，苏晚在食堂吃饭，不小心被之前刁难她的短发女生撞到，餐盘掉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短发女生不仅没有道歉，反而笑着嘲讽：“哟，这不是林栀的小跟班吗？怎么，被抛弃了？”

苏晚低着头，攥紧了衣角，没有说话。就在这时，林栀突然冲了过来，挡在苏晚面前，冷冷地看着短发女生：“你给我道歉！”

短发女生吓了一跳，却还是嘴硬：“我凭什么道歉？是她自己不小心。”

“凭你欺负她！”林栀的眼神带着寒意，“你要是不道歉，我现在就去找班主任，让她看看你是怎么欺负同学的！”

短发女生终究是怕了，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匆匆离开了。

林栀转过身，看着苏晚狼狈的模样，心里的心疼压过了之前的委屈。她蹲下身，默默帮苏晚收拾地上的残局，声音低沉而温柔：“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苏晚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心里的防线轰然倒塌。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她不该因为自卑，因为害怕，就推开那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林栀，对不起。”苏晚的声音带着哽咽，“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林栀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她伸手，轻轻握住苏晚的手，手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温暖而坚定：“苏晚，我知道你害怕，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不管我们的家境有多大差距，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陪着你。”

苏晚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再也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积压的委屈、恐惧、自责，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而林栀，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受伤的孩子，温柔而耐心。

食堂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她们相拥的身影。初春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温柔地拂过她们的发丝。

苏晚知道，这次的裂痕，让她们都受了伤，却也让彼此更加清楚地明白，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那些看似难以跨越的鸿沟，那些来自外界的重重考验，或许会让她们痛苦，让她们迷茫，却也会让这份感情，在风雨的洗礼中，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坚定。

而她们之间的羁绊，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植于心，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