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丹东,清晨的暑气已经裹着江边的湿气扑面而来,市刑侦支队的大院里,蓝白相间的警戒线刚被收起来一半,陆沉站在办公楼门口,指尖攥着一份折得整齐的《雷霆追击》剧本,目光却落在不远处正在整理勘查箱的老刑警身上。
他穿了件最普通的黑色连帽卫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那双在镜头里极具辨识度的眼睛,身上的演员气息被刻意收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的轮廓。昨天刚进组时,导演拍着他的肩膀说:“陆沉,沈巍这个卧底刑警的角色,别靠演,去活。”于是今天一早,他便推掉了所有商业活动,揣着剧组开的介绍信,站在了这支全市最顶尖的刑侦支队门口。
“陆沉是吧?”一个带着烟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回头,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眼角带着细纹的中年男人,胸前的警牌上写着“李建国”。他是支队特意安排带陆沉的“导师”,也是干了二十多年刑侦的老刑警。
“李队。”陆沉伸手,掌心带着些许紧张的汗意,李建国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指了指院外的警车:“正好有个案子,入室盗窃,跟我去现场看看。”
警车穿过早高峰的街道,停在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下。警戒线已经把单元门围了起来,报案的老太太坐在楼下的石凳上,手还在微微发抖。陆沉跟着李建国走进楼道,刻意放慢脚步,眼睛却像镜头一样,把每一个细节都收进眼底——李建国走到老太太面前,没有先问案情,而是先蹲下来,递了瓶温水:“大妈,别急,慢慢说,丢了什么咱们都给你找回来。”
他的语速比平时慢了至少三成,语气里带着天然的共情,老太太紧绷的肩膀果然松了些,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早上起来发现门锁被撬,放在衣柜里的存折和金镯子不见了。陆沉站在警戒线外,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地敲下一行字:“询问受害人,先共情再引导,语速放缓30%,身体微蹲与对方平视。”
这是他为角色沈巍建的“角色数据库”,从踏进刑侦支队的那一刻起,每一个刑警的肢体语言、说话方式,甚至是下意识的小动作,都被他分门别类地记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是“野路子”演员,没有科班的表演体系,只能靠这种最笨的方式,让沈巍从纸面上的名字,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现场勘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李建国带着技术员在屋里检查痕迹,陆沉就一直站在警戒线外,没有贸然进去。他看见李建国蹲在门锁前,用手指摸了摸撬痕,又抬头看了看楼道的监控,嘴里低声跟技术员说着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陆沉赶紧记下来,标注上“李队思考时的微动作,沈巍可借鉴”。
回到支队时,已经是中午。食堂里飘着白菜炖粉条的香味,陆沉的助理早就提前订好了高档餐厅的营养餐,被他直接拒绝了。他端着和刑警们一样的餐盘,坐在李建国对面,扒拉着米饭,听旁边的年轻刑警聊昨晚熬夜看监控的事。
“陆老师,您这也太拼了。”助理发来微信,语气里带着心疼,“哪有演员跟着刑警吃食堂的?”
陆沉回了个“不用管”,抬头看见李建国正看着他,嘴角扯出点笑:“你这小子,倒不像个演戏的。”
“演刑警,就得先做刑警。”陆沉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沈巍在剧里要卧底三年,我得知道他每天面对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
李建国没再说话,只是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算是默认了他的态度。
下午的体能训练,陆沉跟着刑警们跑圈、做俯卧撑,汗水把卫衣浸得透湿,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他比别人多做了二十个俯卧撑,理由很简单:“卧底需要能扛打的体能,沈巍不能是个花架子。”
傍晚回到宿舍,陆沉坐在桌前,翻开《雷霆追击》的剧本,对着自己白天记的笔记,在“沈巍首次出警”的片段旁,用红笔标注:“眼神要稳,不能露怯,走路步速稍快,体现刑警的干练,避免刻意摆拍的姿态。”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他又拿出从支队借来的刑警日志,泛黄的纸页上,记着一个个案件的细节,还有刑警们偶尔写下的心里话。翻到关于卧底的篇章时,陆沉的手指顿住了,日志里写着“卧底接头,暗号要藏在日常对话里,眼神不能对视,怕暴露情绪”。
他突然来了灵感,拿出草稿纸,画了三种卧底接头的场景草图:菜市场的菜摊前,用“要二斤西红柿”做暗号;公交车站,借着递公交卡传递信息;便利店,用选饮料的牌子暗示情况。画到第三张图时,手机震了一下,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
“《雷霆追击》的OST定了林未眠,她唱的剧都火,你这角色要是立住了,咱们就是双赢。”
陆沉盯着屏幕上“林未眠”三个字,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他听过她的歌,尤其是那首《浮世谣》,空灵的声线里藏着细腻的情感,把古装剧里的角色唱活了。但他对这个名字,也只有这一点模糊的印象。
他敲了几个字回复,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一句:“她得懂沈巍。”
放下手机,陆沉重新看向草稿纸上的草图,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纸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不知道,远在天津的录音棚里,有个女人正拿着《雷霆追击》的剧本,对着“沈巍”这个名字,轻轻蹙起了眉。而他更不知道,这句简单的“她得懂沈巍”,会成为他们故事的第一个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