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霞光穿透花果山的桃林,洒在孙悟空身上时,他刚从唐安城回来。护唐三藏取完真经、助他成佛的任务已了,菩萨的承诺也算兑现,他没在灵山多留,更没接那“斗战胜佛”的封号——对他而言,这花果山的根,比任何佛号都重要。
他站在当年孕育自己的仙石前,指尖凝取经路上攒下的功德金光。那金光温暖而厚重,裹着他对六耳猕猴的愧疚与牵挂,缓缓渗入地底。不多时,地面震动,一块来自西牛贺州的仙石碎片从土中升起,碎片裂开,六耳猕猴的身影渐渐清晰:还是当年灵山前的模样,只是周身没了戾气,六个耳朵微微耷拉着,眼神里满是茫然。
“醒了?”孙悟空走上前,声音有些发紧。
六耳猕猴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时,身体竟微微颤抖。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孙悟空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又透着股倔强的委屈:“你凭什么复活俺?俺不受待见,这世上没人爱俺,你就让俺死了不行吗?”
孙悟空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拍了拍六耳猕猴的背,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抢了话头。
“你别以为俺不知道,你也不喜欢俺!”六耳猕猴推开他,眼眶通红,六个耳朵因激动而微微晃动,“你把俺复活,难不成是为了嘲讽俺?小时候俺在西牛贺州刚破石而出,就因为这六个耳朵,被山里的精怪打,说俺是怪物;长大了想拜师修行,可鸿钧老祖定下‘法不传六耳’的规矩,连山门都不让俺进,断了俺所有的路!”
他越说越激动,攥紧了拳头:“俺后来学了那聆音察理的本事,偷窥天机,不是想害谁,是俺看到你要被如来算计,要丢了性命!俺不服输,想证明自己不比你差,也是因为你——你是灵明石猴,天生就有师父疼,有花果山的猴儿护着,能大闹天宫,能西天取经,可俺呢?俺只有这六个耳朵,只有这杆随心铁杆兵!”
“那天俺变作你的样子,打了唐三藏,你以为俺是故意的?”六耳猕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委屈,“俺就是气不过!那唐僧除了念紧箍咒,还会什么?他总说你顽劣,总怀疑你,可你为了护他,多少次差点丢了性命!俺就是想替你出口气,想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孙悟空看着眼前的六耳猕猴,忽然想起菩提祖师说的“同根同源,血脉相连”。眼前的少年,不过两百二十岁,比自己当年刚出世时还要稚嫩,却受了这么多委屈,连做的“坏事”,底色都是笨拙的维护。
他走上前,重新拉住六耳猕猴的手,语气坚定:“俺复活你,不是为了嘲讽,是因为你是俺的弟弟,是和俺一样从仙石里蹦出来的亲人。以前是俺糊涂,没看清真相,让你受了委屈,还误杀了你。”
他指了指身后的花果山:“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有俺在,没人再敢欺负你。鸿钧老祖不教你,俺教你;精怪敢打你,俺帮你打。至于如来的算计,取经的恩怨,都过去了。往后,咱们兄弟俩守着这花果山,护着赤尻马猴,再不用看旁人的脸色,也不用争什么高低。”
六耳猕猴愣住了,他看着孙悟空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眼前漫山的桃树,六个耳朵渐渐耷拉下来,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小声问:“真……真的吗?这里也能是俺的家?”
“当然。”孙悟空笑着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野果递给他,“你看,这花果山的桃,比西牛贺州的甜多了。以后咱们一起摘桃,一起晒太阳,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六耳猕猴接过野果,咬了一口,甜汁顺着嘴角流下,他忽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晨光中,两个石猴并肩站在仙石前,一个手持金箍棒,一个握着随心铁杆兵,身后是漫山的霞光与桃林——这迟到的兄弟相认,终究是在花果山的根脉旁,有了一个温暖的开始。
远处,赤尻马猴提着一篮刚摘的桃子走来,看到这一幕,笑着喊道:“两位大王,快来吃桃!俺刚从山后摘的,甜得很!”
六耳猕猴抬头望去,看到赤尻马猴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只有真诚的笑意,他忽然觉得,这世上,好像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