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州的海风吹了千万年,花果山的奇事也跟着传了千万年。可近来山脚下的猴群却日日心惶惶——那处立了不知多少载的仙石,竟夜夜泛着莹莹白光,有时是月华凝成的银,有时是晨光揉碎的金,连周遭的草木都跟着沾了灵气,寻常野果竟长得比千年蟠桃还饱满。
值日的老猴是山中年岁最长的,活了近八百岁,见多了山中的精怪变幻,却从没见过石头“喘气”。这日天刚蒙蒙亮,他揣着刚摘的山桃往仙石方向走,还没到近前,就见那丈许高的仙石突然“咔”地裂了道缝,缝里泄出的灵气裹着五色霞光,竟将半片天空染得透亮。老猴吓得手里的桃都掉了,连滚带爬躲到松树后,只敢眯着眼往那边瞧。
霞光渐散时,仙石的裂缝里慢慢坐起个人形。说是人,却生着金毛,臀尖一片赤红,正是那传说中的赤尻马猴;说不是人,他又穿着用芭蕉叶编的简陋衣裳,眉眼间带着几分灵秀,手里还握着根黑沉沉的长棍——那棍通体泛着西海冰魄的冷光,分明是能撼山填海的西海缤铁棍。
赤尻马猴刚落地时,还带着几分懵懂,指尖碰了碰身旁的野花,花瓣竟瞬间开得更艳;又摸了摸地上的青石,石头竟隐隐透出温润的光。他像是天生就懂世间规矩,抬手理了理衣襟,又掂了掂手中的缤铁棍,眼底渐渐有了清明。
躲在树后的老猴看得直咋舌,活了这么大岁数,只听过石猴出世的传说,却从没见石头化形还带兵器的。他按捺不住好奇,颤巍巍拄着拐杖走出来,枯瘦的手指指着赤尻马猴,声音都发颤:“怪哉!真是怪哉!这花果山的石头千千万,怎么偏偏你能化形?还……还带着这么厉害的棍子!”
赤尻马猴转头看他,目光清澈却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沉静。他虽刚化形,却像已历经千年沧桑,开口时声音不似幼猴般尖细,反倒沉稳如古松:“老丈不必惊异,我乃仙石吸日月精华、纳天地灵气所化,名唤赤尻马猴。这西海缤铁棍,是石中灵气与西海冰魄相融而成,伴我一同降生。”
老猴听得眼睛都直了,凑上前几步,又不敢靠太近,只盯着他手里的缤铁棍看:“你……你竟会说话?还知自己的名字?我活了八百年,只见过通人性的精怪,却没见过刚化形就这般通晓人事的!”
赤尻马猴微微颔首,抬手将缤铁棍轻轻顿在地上,地面竟没留下半点痕迹——他分明掌控着棍中的巨力,却不愿伤及脚下的草木。“我虽刚化形,却自石中便知阴阳变化、生死轮回,也懂人间言语礼仪。方才见老丈在此,便知是山中长者,故而以礼相待。”
这话一出,老猴更是惊得说不出话,连连摆手:“了不得!了不得!这花果山怕是要出大人物了!”他转头朝山林深处喊了一嗓子,瞬间有几十只猴子从树上跳下来,围着赤尻马猴叽叽喳喳。有的摸他的金毛,有的碰他的缤铁棍,赤尻马猴却不恼,只是温和地看着众猴,眼底映着花果山的晨光,竟比那仙石初绽的霞光还要耀眼。
往后几日,花果山的奇事传得更远了——有人说见赤尻马猴在山顶观星,能算出三日后天降大雨;有人说他用缤铁棍在溪边画了道符,溪水竟自动分向两边,露出底下的鱼虾;还有小猴说,夜里见他坐在仙石旁,给众猴讲天地初开的故事,连山中的老虎豹子都悄悄趴在远处听。
老猴每日都来陪赤尻马猴说话,越聊越心惊——这猴不仅懂阴阳、避生死,还知如何引水灌溉、如何辨别草药,仿佛天生就带着守护山林的使命。这日夕阳西下,老猴看着赤尻马猴握着缤铁棍站在山顶,身影被晚霞拉得很长,突然叹道:“我看你不是普通的石猴,将来定能护得这花果山周全,甚至……走得更远。”
赤尻马猴回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坚定:“老丈放心,我自降生之日起,便与这花果山血脉相连。往后不管发生何事,我定不会让山林遭难,也不会让山中生灵受辱。”
晚风拂过花果山,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誓言。那仙石依旧立在原地,只是裂缝处已生出青苔,仿佛在见证这方土地上,一个传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