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约定

我叫沈沐辞在一个阳光的盛夏我与他相识也在一个阳光的盛夏我永远不能与他再次相识.....

海棠花又开了

漫山遍野的粉白浓得化不开的花香混着风扑在脸上都带着涩涩的疼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风羡的心脏沈沐辞的话还清晰地响在耳边像风拂过花瓣的轻响又像她弥留之际气若游丝的呢喃带着最后一丝温热的气息阿羡明年海棠开的时候我们去城郊的花海好不好

风羡蹲在那株老海棠树下指尖抚过粉白的花瓣指腹的薄茧蹭过花瓣上细绒那触感和从前沈沐辞摸他头发时一模一样她的手总是暖的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轻轻蹭过他的发顶笑着说他皱着眉的时候像个小老头可现在花瓣凉得刺骨一捏就碎粉末沾在指尖风一吹就散像极了沈沐辞最后留在他怀里的体温稍纵即逝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

他们相识在高中校园当时还是正盛夏那时的风羡是被抑郁症缠得喘不过气的少年他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常年拉着厚厚的窗帘把自己藏在一片死寂的阴影里课本堆得老高像一堵隔绝世界的墙挡住了老师的目光也挡住了所有试图靠近的温暖成绩一落千丈校服永远皱巴巴的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死寂整个人像一株快要枯萎的野草没人敢轻易靠近

那年盛夏的阳光格外灼人校门口的香樟树叶子被晒得打蔫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风羡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低着头走进教室课桌抽屉里昨晚没吃完的面包包装袋还露在外面同桌早就搬去了前排没人愿意和这个阴沉孤僻的少年多待班里的男生总爱拿他起哄体育委员张猛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总在走廊里故意撞他一下看着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就和身边的人哈哈大笑你看他那窝囊样风羡从不反抗只是默默站直身体继续往前走后背却绷得像一块僵硬的木板

他的课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涂鸦都是班里同学的恶作剧有人画乌龟有人写脏话甚至有人用红笔在他的名字上打叉风羡对此从来都无动于衷只是用橡皮一点点擦掉擦不掉的就用课本挡住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所有恶意他的书包里永远装着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里面没有课堂笔记只有一行行潦草的字迹写满了我活着没意义没人会在乎我这样的句子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还夹着一张被揉皱又抚平的全家福照片里的他站在父母中间嘴角勉强扯着眼神却空洞得很

班主任李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性子温和她知道风羡的家庭情况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把他托付给年迈的奶奶奶奶去世后他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李老师无数次把风羡叫到办公室泡上一杯热牛奶苦口婆心地劝他风羡有什么事就跟老师说别一个人扛着可风羡始终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无论老师说什么他都只是沉默最后李老师也只能无奈地叹气拍一拍他的肩膀任由他把自己封闭起来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沈沐辞转学来了

她是在午休时分走进教室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她身后织成一片金色的光晕李老师领着她站在讲台前笑着介绍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沈沐辞刚从邻市转来大家以后要多照顾她沈沐辞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校服背着一个画着海棠花的帆布包梳着整齐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她对着全班同学鞠了一躬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大家好我叫沈沐辞请多指教

教室里响起稀疏的掌声有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同学也有人小声议论着李老师指了指风羡旁边的空位沐辞你就坐那里吧风羡是我们班的数学尖子生以前成绩很好你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风羡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把桌上的书本往自己这边挪他不习惯身边有人更怕自己的阴沉会吓跑这个看起来明媚又干净的女孩

可沈沐辞已经抱着书本走了过来脚步轻轻的走到课桌旁时没有因为风羡的冷淡而退缩反而弯起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你好我叫沈沐辞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她没等风羡回应就自顾自地收拾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块浅蓝色的抹布把落着薄灰的桌子擦得一尘不染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放在桌角绿油油的叶片透着生机

收拾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糖纸是粉白色的印着小小的海棠花放在风羡积着薄灰的桌角上轻声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哦

风羡的指尖动了动那是他第一次收到同学递来的东西他没敢接也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那天下午的数学课邻桌的赵磊故意把钢笔水泼到风羡的练习册上黑色的墨汁迅速晕开把一道刚算好的几何题染得面目全非赵磊还嬉皮笑脸地摆手哎呀手滑了风羡你别介意啊风羡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却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沈沐辞却腾地站起来瞪着赵磊眼神里满是倔强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快给阿羡道歉

阿羡赵磊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你刚跟他同桌就叫这么亲热我跟他开玩笑呢关你什么事

开玩笑也不能欺负人沈沐辞毫不退让声音提高了几分他的练习册被你弄脏了你不仅要道歉还要帮他抄一份新的

两人僵持着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数学课老师停下讲课皱眉看向这边赵磊道歉

赵磊没想到老师会帮着新同学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情不愿地对着风羡说了句对不起

等赵磊坐下沈沐辞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风羡擦拭练习册上的墨迹轻声说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太无聊了

风羡这才抬眼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这个同桌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眼睛亮闪闪的像盛着夏夜的星星皮肤白皙脸颊因为刚才的争执透着淡淡的红晕那一刻他心里那堵厚厚的墙好像裂开了一道小缝有细碎的光悄悄透了进来

从那天起沈沐辞就像一道光强行照进了风羡灰暗的生活里她喜欢叫他阿羡一遍遍的带着软糯的调子不管他多冷淡不管他多少次假装没听见她从不气馁

每天早上沈沐辞都会提前十分钟到教室把风羡的桌子擦干净再放上一杯温热的牛奶杯壁上有时会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有时会写一句简单的话今天也要加油呀数学题要认真做哦风羡一开始从不喝那杯牛奶任由它在桌上放凉可沈沐辞从不气馁第二天依旧会准时带来直到有一天风羡鬼使神差地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心口微微发颤

自习课上沈沐辞总爱问风羡数学题阿羡这道函数题我不会教教我呗她会把练习册推到风羡面前指着题目眼里满是期待风羡一开始总是沉默她就耐心地等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催促也不抱怨久而久之风羡也习惯了会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写下解题步骤他的字迹工整步骤清晰沈沐辞看得认真时不时点头等他写完就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哇阿羡你好厉害比老师讲得还清楚

那笑容太明媚像盛夏的太阳晃得风羡有些睁不开眼他会下意识地别过脸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高中的食堂总是人满为患尤其是中午去晚了连座位都没有沈沐辞每天都会提前十分钟跑去食堂为风羡占好靠窗的位置那个位置能看到操场边的梧桐树夏天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很是凉快她总会打两份糖醋排骨那是风羡无意中说过的喜欢吃的菜每次都会把排骨多的那碗推给他自己则小口小口地吃着还不忘叮嘱他慢点吃别噎着

风羡一开始很拘谨吃得很慢沈沐辞就陪着他一边吃一边跟他说学校里的趣事今天语文老师念了我的作文还夸我写得好呢刚才在操场看到一只小猫好可爱可惜它跑太快了风羡虽然话少但总会认真听着有时会轻轻嗯一声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大回应了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整个校园都被染成了白色雪花纷纷扬扬的像漫天飞舞的柳絮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都兴奋地冲出教室跑到操场上去玩雪沈沐辞也拉着风羡的袖子眼神里满是雀跃阿羡外面下雪了我们去踩雪吧

风羡本想拒绝他不喜欢热闹更不擅长和别人一起玩可看着沈沐辞冻得通红的小脸蛋像个熟透的苹果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们在操场上踩雪沈沐辞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她还抓起雪团轻轻砸在风羡身上笑着说阿羡我们打雪仗吧风羡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在雪地里穿梭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碎钻他的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也抓起一把雪轻轻砸了回去

那是风羡第一次在学校里笑出声笑声被风吹着飘在雪地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却又无比轻松

沈沐辞喜欢画画她的书包里总是装着一个速写本一有空就拿出来画她画校园里的梧桐树画窗边的落日画食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画风羡有一次风羡趴在桌上睡觉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沈沐辞悄悄拿出速写本用笔轻轻勾勒出他的轮廓画完后她看着画纸上的少年嘴角忍不住上扬

风羡醒来时正好看到她在看速写本他好奇地凑过去看到了自己的画像画纸上的他眉眼柔和没有平日里的阴沉反而透着一丝安静风羡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别过脸

好看吗沈沐辞把速写本递给他我觉得你认真的时候样子很好看

风羡接过速写本指尖轻轻拂过画纸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别人笔下的自己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他的变化班里的同学都看在眼里以前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风羡渐渐变得愿意抬起头听课了校服也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理得整整齐齐有人主动来找他问数学题他虽然话少但会耐心地讲解慢慢地再也没人拿他起哄了甚至有同学主动邀请他一起打篮球

李老师看到风羡的变化欣慰不已私下里对沈沐辞说沐辞谢谢你风羡能变成现在这样多亏了你

沈沐辞只是笑着说老师阿羡本来就很优秀只是以前没找到愿意靠近他的人

风羡的成绩也一点点赶了上来从班级倒数慢慢冲进了前十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他的数学考了满分班主任在班会上特意表扬了他让他分享学习经验风羡站在讲台上有些紧张手心都冒出了汗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沐辞沈沐辞坐在座位上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鼓励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能进步多亏了我的同桌沈沐辞

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沈沐辞的脸颊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那天放学风羡叫住了沈沐辞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花盆花盆里种着一株刚发芽的栀子花苗这个送给你他的声音有些局促眼神也有些躲闪我记得你喜欢栀子花你的速写本上画过

沈沐辞惊喜地接过花盆眼睛亮闪闪的哇谢谢你阿羡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盆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路走一路跟风羡说等栀子花开花了要把它带到学校来让大家都闻闻香味

风羡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叽叽喳喳的样子心里满是暖意他想原来有人惦记有人分享的感觉这么好

高三很快就来了学习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教室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所有人都在埋头苦读桌上的试卷堆得像小山熬夜刷题成了常态沈沐辞的目标是美术学院每天除了复习文化课还要抽时间去画室画画风羡的目标是和沈沐辞考同一所城市的大学他想继续陪着她所以学习更加努力了

每天晚上教室熄灯后风羡都会去画室陪沈沐辞沈沐辞画画他就在一旁看书画室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画纸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翻书声沈沐辞画累了就会靠在椅子上跟风羡说说话有时是抱怨画画太累有时是担心自己考不上理想的大学

风羡会递给她一瓶温热的牛奶轻声说别担心你这么努力一定可以的

他还会给她讲自己看到的笑话虽然他不擅长讲笑话常常把冷笑话讲得更冷可沈沐辞总会笑得前仰后合画室里的疲惫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有一次沈沐辞画到深夜趴在桌上睡着了风羡看着她熟睡的样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天亮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学校组织了一次毕业旅行去城郊的山区晚上大家在营地旁举办篝火晚会同学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热闹非凡沈沐辞拉着风羡的手跑到山顶看星星

山顶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星密密麻麻的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沈沐辞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笑着说阿羡你看那颗星星好亮啊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在乎的人

风羡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手暖暖的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我们以后也要变成相邻的两颗星他轻声说

沈沐辞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好一言为定

篝火晚会结束后风羡在沈沐辞的宿舍楼下第一次鼓起勇气对她说沐辞我喜欢你等高考结束我想正式追求你

沈沐辞的脸一下子红了心跳得飞快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

那一夜风羡失眠了他躺在床上想着沈沐辞的笑容想着他们的未来心里满是憧憬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有了盼头那些黑暗的日子好像终于要过去了

高考结束那天盛夏的阳光依旧灿烂沈沐辞拉着风羡的手在校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从教学楼到操场从图书馆到画室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阿羡我们去看海棠花吧等成绩出来我们就去城郊的花海沈沐辞笑着说

好风羡点头等你考完专业课我们就去

可命运的恶意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沈沐辞的专业课考试很顺利老师都说她的画很有灵气考上理想的美院十拿九稳可就在成绩出来的前几天她开始频繁地咳嗽

起初只是偶尔咳几声用纸巾掩着嘴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总笑着说可能是画画太累了有点感冒没事的风羡让她去医院看看她却摆摆手说吃点感冒药就好

可咳嗽越来越严重有时会咳到弯腰手死死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开始吃不下饭明明是夏天却总觉得冷上课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走神

风羡察觉到了不对劲强行带着她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医生把风羡拉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张诊断书上面胃癌晚期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上

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风羡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她才十八岁怎么会得胃癌晚期

医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我们已经做了全面检查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风羡拿着诊断书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只觉得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沈沐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到风羡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结果不好她反而笑着站起来走到风羡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阿羡没事的我不怕

风羡猛地抱住她眼泪汹涌而出哽咽着说沐辞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

傻瓜跟你没关系啊沈沐辞轻轻拍着他的背自己的眼泪却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风羡的肩膀上阿羡别哭我还没陪你去看海棠花呢我们还要考同一所城市的大学还要养栀子花还要还要一起变老呢

可那些还要终究成了奢望

沈沐辞开始住院治疗化疗的副作用很大她很快就掉光了头发光秃秃的头皮泛着青色曾经灵动的眼睛也陷了下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风羡每天都守在医院里逃课请假几乎放弃了所有他只想陪着她

他学着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学着给她熬软烂的粥学着给她按摩缓解化疗后的疼痛他的手指很笨拙总是不小心弄疼她可沈沐辞从不抱怨只是笑着说阿羡你越来越厉害了

化疗让沈沐辞疼得整夜睡不着冷汗浸湿了枕头床单都能拧出水来可她在风羡面前总是强装没事会拖着虚弱的身子给他讲网上看来的冷笑话讲着讲着自己先笑笑着笑着就咳得停不下来眼泪混着咳出来的血落在衣襟上

风羡把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藏在心里只在深夜等沈沐辞睡着后躲在病房走廊的尽头靠着冰冷的墙壁捂住嘴无声地掉眼泪走廊的声控灯灭了他就站在无边的黑暗里肩膀一抽一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吵醒病房里的她怕她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

那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沈沐辞这根稻草却眼睁睁看着稻草一点点被风吹走无能为力

沈沐辞的父母也赶来了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哭得撕心裂肺沈沐辞反而安慰他们爸妈别哭我这辈子很开心尤其是认识了阿羡

班里的同学也来看过她赵磊红着眼眶对她说沈沐辞对不起以前我不该欺负风羡沈沐辞笑着说都过去了没关系

李老师也来了看着曾经明媚开朗的学生变成这样心疼不已她拉着风羡的手说风羡你要撑住沐辞需要你

风羡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垮沈沐辞让他好好活他就必须活下去带着她的那份一起

沈沐辞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她靠在风羡怀里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带着一种转瞬即逝的悲凉她轻轻攥着风羡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有力能稳稳地牵着他走过校园的林荫道现在却连握紧的力气都快没了

阿羡我们定个约定吧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什么约定风羡紧紧抱着她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每说一个字都疼得厉害他怕一用力怀里的人就会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溜走再也抓不住

等明年海棠花开的时候我们去城郊的花海那里的海棠开得最好粉白粉白的特别美沈沐辞的眼睛里满是憧憬这个约定就叫他们的约定好不好

好风羡用力点头泪水汹涌而出砸在她的帽子上一定去我们一定去他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可怀里的温度却一点点冷下去

沈沐辞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阿羡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给你递奶糖的时候就喜欢了你别难过我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风羡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他怕一哭就再也忍不住了

可沈沐辞没能等到海棠花开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雨丝细而密像无数根针扎得人心疼她躺在风羡的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带着笑带着不舍阿羡好好活这是她最后的话

她的手垂了下去手里还攥着一枚小小的磨得发亮的书签那是他们在学校图书馆一起挑的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是风羡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风羡抱着她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那道照亮他生命的光熄灭了

沈沐辞的葬礼上风羡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墓碑前眼神空洞班里的同学都来了大家看着他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老师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风羡节哀

风羡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雕塑

他没有再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因为沈沐辞说过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带着她的那份一起看遍世间所有的美好

他考上了他们约定好的城市的大学学了沈沐辞喜欢的设计专业他按时吃药按时吃饭学着像她那样对着阳光微笑只是再也没人会笑着对他说他皱着眉像个小老头

他把沈沐辞的速写本带在身边里面的每一张画他都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他还养着那盆栀子花沈沐辞没来得及看到它开花他就替她看着每年花开的时候他都会摘一朵放在速写本里

大学四年他努力学习成绩优异毕业后创办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工作室的名字叫沐辞画室里面摆满了海棠花和栀子花就像沈沐辞曾经梦想的那样

他变得开朗健谈身边有了很多朋友可他再也没有爱过别人他心里的那个位置永远留给了那个在盛夏转学来的女孩那个递给他一颗奶糖叫他阿羡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的女孩

无数个清晨他会像高中时那样早起泡一杯温热的牛奶对着窗外的栀子花轻声说沐辞早安无数个夜晚他会翻开速写本看着上面的画和她的字迹慢慢睡着梦里总是回到那个盛夏阳光明媚她坐在他身边笑着递给他一颗奶糖

他会经常回到高中校园走他们曾经走过的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那个靠窗的位置想象着她还在身边叫他阿羡问他数学题食堂里依旧有糖醋排骨他会点两份坐在曾经的位置上慢慢吃仿佛对面还坐着那个叽叽喳喳的女孩

操场边的梧桐树长得更茂盛了冬天依旧会下雪他会一个人在雪地里走踩着曾经的脚印好像还能看到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听到她笑着说阿羡我们打雪仗吧

图书馆里那个他们一起挑书签的角落还在他会坐在那里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指尖划过书架上的书好像还能感受到她当时的温度

画室里的画架依旧摆放整齐他会拿起画笔学着她的样子画海棠花画栀子花画那个阳光明媚的盛夏画她笑着的模样画的时候他总会轻声说沐辞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每年海棠花开的季节他都会去城郊的花海无论刮风下雨从不缺席他会带着一束栀子花放在花海中央的石碑前一遍遍地描着石碑上的名字指尖磨得发红也浑然不觉

他会坐在石碑旁静静地看着花海一整天有时会轻声说话说着自己的生活说着工作室的趣事说着高中时的回忆好像她还在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笑着说阿羡你真厉害

有一年下着小雨和她离开那天一样他坐在石碑旁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却浑然不觉只是轻声说沐辞你看今年的海棠花还是那么美我们的约定我一直记得

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头落在石碑上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他遵守了约定只是赴约的人只剩他一个

他坐在石碑旁静静地看着这片海棠花海仿佛又看到了沈沐辞站在花海中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那颗印着海棠花的奶糖笑盈盈地对他说阿羡你看这里是不是很美

是啊很美

只是没有你再美的风景也少了一半的意义

从此之后啊世人总说有一位姓江的男子总是待到海棠花开之时站在海棠花前久久不能平静

“阿羡!我们去看海棠花吧，我们的爱要像花一样永不凋零!..”

你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