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香炉氤氲着冷冽的龙涎香，烟丝如缕缠绕着梁柱上悬垂的鲛绡宫灯，暖黄光晕落在季妤奺素白的广袖上，却驱不散她眼底半分寒凉。她从鬼王手中抱回那只通体雪白的灵猫，猫爪轻轻搭在她腕间，细软的绒毛蹭过腕上暗绣的缠枝莲纹。面对鬼王银华灼热的目光，季妤奺不过抬眼一睇，那眼神似淬了万年寒潭的冰棱，清冽得让周遭空气都凝了霜。

“银华。”她朱唇轻启，声音平淡无波，抱着灵猫缓步走向殿中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优雅落座。灵猫似是察觉到主人心绪，温顺地蜷在她怀中，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季妤奺指尖轻轻梳理着猫毛，目光落在殿外飘落的梅花瓣上，轻声开口：“银华，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既然她已离去，何不另找。”读心术如影随形，银华心中翻涌的执念与深情，于她而言不过是清晰可见的洪流，却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涟漪。

鬼王闻言，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几分自嘲，又藏着难掩的执拗。他身着紫红色锦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鬼纹，墨发用玉冠束起，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邪魅，唯有看向季妤奺时，眼底才会褪去戾气，染上温柔：“殿主说笑了。”他缓步走近，靴底踏在玉砖上，脚步声沉稳有力，“不能跟心爱之人在一起，可不是本王的性格。”

季妤奺缓缓抬眸，目光与他相对，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如今只剩一片沉寂：“银华，回去好好当你的鬼王吧。”她语气淡漠，却带着疏离，“这里不适合你。本殿是本殿，天女是天女。”她天生无法修炼，于修仙界而言本是异类，却凭着读心术与过人智谋坐稳了殿主之位。前世的记忆碎片偶尔会在午夜梦回时浮现，可她清楚地知道，上一世那个天真烂漫的季妤奺，早已死在了帝尊屠灭家族的那场大火中。

前世相遇时，银华还只是个在家族中备受冷落的庶子，性子冷漠孤僻，如寒冬里的孤狼。是她，带着一身明媚闯进他灰暗的世界，用温暖与真诚一点点融化他心中的坚冰。她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城郊的清玄寺，她穿着浅粉色的衣裙，站在香火缭绕的佛前，双手合十为即将出征的他祈福，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担忧与期盼，只求他平安归来。可谁曾想，那场分别竟成永诀，古伶为了不让她因情所困，误了所谓的“天女使命”，硬生生将他们之间的记忆一点点抹去，只留下彼此心中模糊的空缺。

“妤奺。”银华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他的语气带着恳求和执着，“不管你是天女还是殿主，你终究还是你。”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季妤奺身后，温热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他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触碰的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又岂会被你三言两语赶走。”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冷香，“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其他的，我不敢妄想。”

季妤奺肩头微僵，却没有躲开。她太了解银华的性格，固执而深情，一旦认定了某个人，便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就算她一次次冷言拒绝，一次次刻意疏远，他也绝不会轻易离开。“跟在我身边，可没当鬼王好玩。”她语气依旧平淡，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银华，考虑清楚。”

如今的她，心中只剩下复仇二字。帝尊当年为了巩固地位，罗织罪名屠灭她血灵族，血流成河的惨状日夜在她脑海中浮现，那蚀骨的恨意早已填满了她的心房。她一心只想变强，只想找到机会杀了帝尊，为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感情于她而言，不过是牵绊，是累赘。银华这般优秀的人，本该在鬼界呼风唤雨，享受无上尊荣，而不是跟着她这个满身戾气、一心复仇的人，蹉跎岁月，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她不想耽误他，更不想让他因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灵猫似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轻轻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季妤奺的下巴。季妤奺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猫，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那片沉寂的湖面，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而身后的银华，依旧执着地为她捏着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暖意，仿佛要一点点焐热她冰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