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来滚去的摆烂现场》

傍晚六点四十七分，索欧正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滚来滚去。

字面意义上的滚——他从床这头滚到那头，再滚回来，像一根不受控制的人形滚筒。亚古兽蹲在床头，歪着小脑袋看他滚来滚去，翡翠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咕噜？”（主人你在干嘛？）

“我在进行哲学思考的身体表现。”索欧边滚边说，声音因为翻滚而断断续续，“这叫...滚来滚去疗法...专治...糟心破事...”

他又滚了两圈，最后呈大字型瘫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木纹发呆。

距离“地下室坦白大会”还有一个多小时。

距离他知道那三个人的双重身份已经过去了三天。

距离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在意他们，过去了令人沮丧的十秒钟。

“啊啊啊烦死了！”索欧突然坐起来，抓乱自己的头发，“我为什么要在意骗子啊！我应该把他们绑起来送给警察叔叔！或者喂给后山的食人花！或者...”

他顿住，因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龙马被食人花吞掉一半还在冷静地说“这种植物的消化液成分是...”，爱琉在笼子里泡茶说“最后的请求是想喝杯好茶”，莲一边挣扎一边喊“至少给我个痛快！”...

“噗。”索欧没忍住笑出声。

然后又立刻板起脸：“不准笑！他们是坏人！大骗子！邪教预备役！”

亚古兽跳下床，蹭到他腿边，用头拱他的手。

“你也觉得我该原谅他们？”索欧抱起亚古兽，把脸埋进它柔软的鳞片里，“不行不行，奈拉都被他们害成那样了...”

可是奈拉最后说，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

可是那些温柔...真的都是假的吗？

“咕噜噜...”亚古兽发出舒服的声音。

“你倒是很享受，”索欧戳戳它的小肚子，“被莲喂了那么多零食，是不是被收买了？”

亚古兽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

索欧又抱着它躺回地板，继续滚来滚去。

滚到门边时，他停下来，伸手摸了摸门板——实木的，很厚，但以他现在的力量，应该能一拳打穿。

如果他真想走，其实随时可以。

结界？龙马教过他基础的破解方法，虽然没明说，但那些“数据控制课程”里，有好几招都是专门针对这类防护的。

食物下药？他早就偷偷用左眼能力检测过了，除了维生素就是营养剂，唯一可疑的是爱琉的“安神茶”，但那玩意儿检测结果是...真的安神茶，加了点助眠的草药。

监视？莲确实经常“不经意”地出现在他附近，但每次都是光明正大地来，带着零食或新玩具，与其说监视，不如说...笨拙的陪伴。

“所以他们到底图什么啊...”索欧对着天花板喃喃，“一边骗我一边对我好，一边计划拿我献祭一边教我自保...精神分裂吗？”

门外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口。

索欧立刻坐直，竖起耳朵。

“索欧？”是龙马的声音，难得的有些犹豫，“我...做了布丁，要尝尝吗？”

布丁。

索欧最喜欢的甜点之一。龙马怎么会知道？他明明没说过...

哦对了，上周他看电视时随口提了一句“那个布丁看起来好好吃”，龙马当时在看书，头都没抬，原来记住了。

“...不要。”索欧硬邦邦地说，“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门外沉默了几秒。

“那我放在门口，”龙马的声音低了些，“你...记得吃。”

脚步声远去。

索欧等了一会儿，悄悄拉开门缝。门口的小托盘上，果然放着一碗焦糖布丁，旁边还配了小勺子。布丁表面光滑如镜，焦糖色完美，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他盯着布丁看了三分钟。

然后迅速伸手端进来，“砰”地关上门。

“我只是不想浪费食物！”他对亚古兽强调，“绝对不是想吃！”

亚古兽眨眨眼。

索欧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好吃到让人想哭。

绵密丝滑，甜度恰到好处，焦糖的微苦平衡了奶油的甜腻。是专业级水准。

他一边吃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但勺子没停过。

吃到一半，手机震动。

【今天拆穿骗子了吗】群聊（群名又被他改回来了）

【莲】：@索欧后山那个瀑布今晚有荧光水母群！要不要去看？据说百年一遇！

【索欧】：不要。是百年一遇的献祭好时辰吧？

【莲】：……我真没想献祭你。

【索欧】：那你想干嘛？抓我去给罗根博士当生日礼物？

【莲】：我想带你看水母。就这样。

【索欧】：哦，看完水母顺便把我推进水里完成“水之仪式”是吧？剧本我都替你们写好了。

【莲】：[瀑布边的自拍.jpg] 看，我自己先来了，没陷阱。

照片里，莲真的站在瀑布边，赤瞳在夜色中格外明亮，背景是飞溅的水花。他手里还举着一个荧光水母——真的在发光，像个小灯笼。

【索欧】：水母是不是也被你们训练过？我一靠近就会爆炸那种？

【莲】：……这是野生数码水母，攻击力为零，只会发光和卖萌。

【索欧】：就像你们，表面卖萌实则黑心？

【莲】：我错了，真的。来看水母吧，不看你会后悔的。

索欧盯着照片。荧光水母确实很漂亮，像落入凡间的星星。

而且瀑布那边...他记得地形。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入口，如果莲真想抓他，没必要选这种不方便撤退的地方。

但他还是回复：

【索欧】：不去。我要在家研究《如何识破高级骗术》。

【莲】：……那我把水母抓回来给你看？

【索欧】：别，我怕它身上装了窃听器。

【莲】：[水母被放生的视频] 放了，行了吧？

视频里，那只荧光水母慢悠悠地游走，光芒渐远。

索欧没回复。

他关掉手机，吃完最后一口布丁，又躺回地板上滚来滚去。

“亚古兽，我是不是太别扭了？”

“咕噜。”（是的）

“但我有理由别扭！他们骗了我！”

“咕噜。”（但他们认错了）

“认错有用要警察干嘛！”

“咕噜。”（你也舍不得报警）

索欧被噎住了。

他坐起来，瞪着亚古兽：“你是不是被他们收买了？说，莲给你多少零食？”

亚古兽无辜地歪头。

索欧又瘫回去，继续滚。

滚到书桌边时，他瞥见了那个小玻璃瓶——里面是爱琉带他摘的会唱歌的花。三天没浇水了，花有些蔫，但还在微弱地发光，发出的声音像小猫的呜咽。

他盯着花看了半天，最后还是爬起来，接了杯水，小心地倒进瓶子里。

花立刻精神了，光芒变亮，歌声也欢快起来。

“我没原谅她，”索欧对花说，“只是不想看植物死掉。”

花轻轻摇晃，像是在点头。

晚上七点半，离坦白大会还有半小时。

索欧换好衣服——还是那件恐龙T恤，但外面套了件外套。他把亚古兽装进宠物背包，检查了左眼的能力状态，又往口袋里塞了把小刀（塑料的，超市赠品，但至少能壮胆）。

准备出门时，他看见了床头那枚银色眼罩。

奈拉的。

他拿起眼罩，轻轻抚摸。冰冷的触感，但边缘已经因为他的摩挲而变得光滑。

“奈拉，”他小声说，“如果他们在撒谎...我就替你报仇。”

眼罩没有回应。

但左眼的疤痕，传来一丝温暖的脉动。

地下室的入口在后山一个隐蔽的山洞里。索欧到的时候，七点五十，那三人已经到了。

龙马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银发束起，表情严肃。他脚边放着一个...野餐篮？

爱琉是淡蓝色的连衣裙，金发披散，手里端着茶盘。莲则靠在岩壁上，赤瞳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脚边放着一箱...薯片，各种口味。

场面诡异得像某种邪教野餐会。

“来了。”龙马说，声音很轻。

索欧停在五米外，双手插兜，努力摆出“我很酷很警惕”的姿态：“解释吧。计时开始。”

龙马深吸一口气。

“首先，关于红瞳计划，”他开口，“我们曾经是核心成员，这是事实。但奈拉出事后，我们就退出了。”

“退出？”索欧挑眉，“那为什么徽章和文件还在你抽屉里？”

“为了获取情报，”爱琉接话，粉眸认真，“罗根博士和红瞳的残党还在活动，我们需要伪装成‘自己人’，才能知道他们的动向。”

莲补充：“那些文件是假的，是我们故意放出来，准备用来钓鱼的。只是没想到...你先看到了。”

索欧皱眉：“那你们在房间里的对话...”

“一部分是真的，”龙马坦白，“我们确实在评估你的数据兼容性，因为如果红瞳的人抓住你，这是他们最可能做的事。我们需要知道风险。”

“但另一部分是演戏，”爱琉说，“那天晚上，我们检测到有人在附近监听。所以才说了那些话...为了让监听者相信，我们还在执行计划。”

索欧愣住了。

“监听者？”

“红瞳的侦查员，”莲沉声，“已经解决了，三天前的事。所以你现在安全了。”

信息量太大，索欧有点懵。他消化了一会儿，问：

“那...奈拉的数据融合...”

“我们从来没打算做，”龙马直视他的眼睛，“教你的所有‘准备技巧’，实际上都是反制措施。如果你真的被抓，那些知识能让你抵抗至少七十二小时——足够我们找到你。”

“那为什么...”

“因为不能明说，”爱琉轻声，“如果被红瞳知道我们在教你反抗，他们会改变策略，采取更极端的手段。我们只能...偷偷地教，用看似‘培养祭品’的方式。”

索欧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想起龙马教他数据控制时，那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指点。

想起爱琉的茶道课里，穿插的“如何通过数据流动感知危险”。

想起莲教他挖水晶时，教他的“如何用数据流制造小范围混乱逃跑”。

原来...都是反着教的。

“那温柔呢？”他最终问，声音有点哑，“也是演戏吗？”

三人同时沉默了。

许久，龙马才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一开始...或许是。但后来...”

他顿了顿，翠绿的瞳孔里有什么在涌动。

“后来，是真的。”

爱琉点头，粉眸湿润：“对不起，我们用了错误的方式...我们太害怕失去你了，害怕到不敢告诉你真相，怕你离开，怕你恨我们...”

莲摘下帽子，揉了揉头发，赤瞳里满是懊恼：“老子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想对你好，还得装成别有用心...操。”

索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风吹过山洞，带来远处瀑布的水声。

许久，他开口：

“薯片呢？”

莲一愣：“啊？”

“不是说带了薯片吗？”索欧板着脸，“原味的，我要吃。”

龙马立刻弯腰打开野餐篮——里面不仅有薯片，还有布丁、三明治、水果，甚至还有亚古兽的专用零食。

爱琉开始泡茶，动作依旧优雅，但手有点抖。

莲拆开薯片袋，递过来。

索欧接过，盘腿坐下，咔嚓咔嚓吃起来。

“继续解释，”他边吃边说，“我听着。”

龙马在他对面坐下，开始详细讲述这些年的事。红瞳的内幕，罗根博士的真实目的，他们的双重身份，还有...他们如何在黑暗中，试图保护一个他们甚至不确定是否还活着的孩子。

索欧听着，吃着薯片，偶尔问一句，表情平静得像在听故事会。

但亚古兽注意到，主人的手，在微微发抖。

讲完后，山洞里只剩下咀嚼薯片的声音。

索欧吃完最后一片，拍拍手，站起来。

“我走了。”

三人同时抬头，表情紧张。

“明天早饭我想吃 pancakes，”索欧背对他们说，“要淋很多蜂蜜那种。”

龙马愣住了。

“还有，”索欧继续，“后天我想学真正的战斗技巧，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

莲睁大眼睛。

“大后天，”索欧转身，翡翠绿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明亮，“我要听你们和奈拉所有的故事。每一个细节。”

爱琉的眼泪掉下来。

“所以，”索欧抱起亚古兽，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明天见，骗子们。”

他走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山洞里，三人呆坐着。

许久，莲喃喃：“他这算...原谅我们了？”

“不算，”龙马轻声说，“但...给我们机会了。”

爱琉擦掉眼泪，笑了：“那就...好好把握机会吧。”

第二天早晨，索欧睡到自然醒。

下楼时，餐桌上摆着完美的 pancakes，淋着金黄的蜂蜜，旁边还有新鲜莓果和奶油。

龙马在厨房煎培根，爱琉在摆盘，莲在...偷吃。

一切如常。

但又有些不同。

索欧坐下，咬了一口 pancake，甜味在口中化开。

“好吃吗？”龙马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索欧点头，“明天还想吃。”

龙马笑了，真正的、放松的笑。

窗外，阳光明媚。

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

有些信任需要重新建立。

但至少现在，他们都在努力。

而索欧一边吃 pancake，一边在心里想：

等会儿要去地下室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如果还是骗他...

他就真的要把他们绑起来喂食人花了。

一定。

（大概）

（滚来滚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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