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背叛》
索欧是在第七天的凌晨，发现那个秘密的。
他因为口渴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往厨房走。经过主屋时，听见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交谈——是龙马他们。声音透过纸门，断断续续，但足够清晰。
“...红瞳那边在施压。”莲的声音，没有平时的戏谑，只有冰冷的严肃。
“他们等不及了，”爱琉的声音响起，依旧轻柔，但带着某种索欧从未听过的漠然，“奈拉的数据残留正在衰减，如果不在下个月满月前完成转移，天平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索欧僵在原地，脚像钉在地板上。
龙马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沉稳的、让人安心的语调，但说出来的话让索欧浑身血液冻结：
“索欧的适配性比预想中更高。这几天我悄悄测试过，他能承受奈拉全部的数据碎片，甚至...可能承载更多。”
“罗根博士那边呢？”莲问。
“老东西在催进度，”龙马淡淡地说，“不过无所谓了。等索欧完成数据融合，我们就不需要再听他的。”
一阵沉默。
然后爱琉轻声说：“那孩子那么信任我们...”
“必要的牺牲，”龙马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为了天平计划的完成，为了两个世界的永久连接，一个孩子的信任算什么。”
“而且，”莲补充，声音里带着索欧从未听过的残忍笑意，“等他融合了奈拉的数据碎片，就不会记得这些了。他会成为一个完美的调节阀，没有痛苦，没有记忆，只有...功能。”
索欧捂着嘴，后退一步，脚踩到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交谈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纸门被拉开。龙马站在门口，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翠绿瞳孔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
“索欧，”他说，声音依旧温柔，“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索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龙马的眼睛——那双他曾经以为盛满温柔和愧疚的眼睛，现在只觉得冰冷彻骨。
“做噩梦了？”爱琉也走出来，粉眸在月光下依旧美丽，但索欧只看到虚伪。
莲跟在她身后，赤瞳在阴影中闪烁，像捕食者的眼睛。
“我...”索欧的声音在抖，“我口渴...”
“厨房有水，”龙马侧身让开，“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索欧几乎是尖叫着拒绝。他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冲向厨房，动作快得像逃命。
厨房里，他接水的手在剧烈颤抖，水洒了一地。左眼的疤痕在疯狂灼痛，这一次不是共鸣，是警告——危险危险危险的警告。
他想起奈拉梦中的口型：快逃。
想起那片银色金属碎片中的记忆：五个红眼睛的人按住奈拉，注射银色液体。
想起龙马今天下午“教他构建数据屏障”时，看似无意的触碰——那是在测试他的数据兼容性。
想起爱琉给他喝的“安神茶”——那是在稳定他的数据波动，为融合做准备。
想起莲送他的“会唱歌的花”——那花现在还在床头，日夜不停散发着某种频率的数据波，也许就是在调整他的状态。
一切都是谎言。
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宠溺，所有的“家人”...
都是陷阱。
索欧放下水杯，靠在橱柜上，大口喘息。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能哭。不能被发现。
要逃。
现在，立刻，马上。
他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首先，要拿到那个铁盒子，那片银色金属碎片是奈拉留下的唯一真实的东西。
其次...
厨房门口传来脚步声。
索欧浑身一僵。
“索欧？”是爱琉的声音，带着虚假的担忧，“你还好吗？怎么这么久？”
索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我马上回去。”
“我给你热了牛奶，”爱琉走进厨房，手里果然端着杯子，“喝了能睡得好些。”
杯中的牛奶温热，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数据微光——那是爱琉特制的“安神剂”，他以前以为是关心，现在知道是控制。
“谢谢...”索欧接过杯子，假装喝了一口，实际上嘴唇都没碰到液体。
爱琉看着他，粉眸温柔似水：“今晚要不要来主屋睡？你一个人做噩梦，我们担心。”
担心我逃跑吧。索欧在心里冷笑。
“不用了，”他低下头，“亚古兽陪我就好。”
“好吧，”爱琉伸手想摸他的头，索欧本能地偏头躲开。
爱琉的手停在半空，粉眸里闪过一丝什么——是疑惑？还是警告？
“那早点休息，”她最后说，“明天龙马说要教你新的数据技巧。”
新的数据技巧。大概是准备开始正式的数据融合了吧。
索欧点头，端着牛奶杯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杯子从手中滑落，牛奶洒了一地。
亚古兽被惊醒，跑过来担心地蹭他。
索欧抱住亚古兽，把脸埋在它温暖的鳞片里，无声地流泪。
怎么办。
这座庭院被结界保护，但他不知道结界的范围和弱点。
龙马是时间能力者，爱琉是数据操控者，莲是战斗专家。三个皇级，他一个刚刚入门的能力者，加上一只成长期的亚古兽，毫无胜算。
而且...外面还有红瞳的人在搜索他。
逃出去是死，留在这里...也是死。
不，留在这里比死更可怕。他会变成没有记忆、没有自我意识的“调节阀”，成为他们完成计划的工具。
就像奈拉一样。
索欧抬起头，翡翠绿的眼睛在黑暗中燃烧起某种决绝的光。
至少，奈拉在最后选择了反抗。
至少，她留下了警告。
他擦干眼泪，轻轻起身，从床底翻出那个生锈的铁盒子。打开，银色金属碎片静静躺在里面，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索欧拿起碎片，左眼的灼痛达到顶峰。这一次，他没有抵抗，而是主动让意识沉入那些记忆——
不是实验室，不是数据风暴。
是一个更早的画面：七岁的奈拉，坐在白色的房间里，对面是...年轻十岁的龙马、爱琉、莲。
他们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红瞳计划的徽章——血红的眼睛图案。
“奈拉，”年轻的龙马说，声音比现在更冷，“今天的测试，需要你配合。”
奈拉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在发抖：“我...我不想...”
“这不是请求，”爱琉温柔地说，但手上拿着注射器，“是为了计划的成功。”
莲站在一旁，赤瞳里没有任何情绪：“快点，罗根博士在等。”
奈拉被按住，注射。她哭着看向镜头——或者说，看向通过某种连接看到这一幕的索欧。
“哥哥...救救我...”
画面切换。
稍晚的时间，同一个房间。奈拉蜷缩在角落，龙马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他蹲下身，看着奈拉，翠绿瞳孔里有复杂的情绪：“这个，紧急情况下用。”
他教她那个数据过载自毁的程序。
“但只能在最绝望的时候，”龙马低声说，“而且...用之前，要想办法让另一个人知道。”
他指了指奈拉左眼下的疤痕：“你和索欧有连接。如果你用这个程序，他可能会通过连接看到一些片段。”
奈拉抬头，翡翠绿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你们...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龙马沉默了很久。
“曾经是，”他最终说，“但现在...我想救你。也想救他。”
“为什么？”
龙马没有回答，只是把程序芯片塞进她手里，然后起身离开。
记忆到此中断。
索欧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睡衣。
龙马教奈拉自毁程序？
龙马说“想救你们”？
可是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对话...
哪边是真的？哪边是假的？
还是说...都是真的？
索欧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抱着铁盒子，蜷缩在墙角，直到天色微亮。
早餐时间，他如常出现在餐厅。眼睛有点肿，但龙马他们似乎没注意——或者说，假装没注意。
“今天教你数据链接的基础，”龙马切着煎蛋，语气自然，“这是天平计划...不，我是说，这是高级数据控制的重要一环。”
他说漏嘴了。
索欧的心沉下去。但他努力维持表情，甚至挤出一个微笑：“好啊。”
爱琉给他倒牛奶，粉眸温柔：“学完这个，你的能力会稳定很多。”
稳定到可以接受奈拉的数据融合吗？索欧在心里冷笑。
莲一如既往地话多，讲着山里的趣事，但索欧注意到，他的赤瞳时不时会瞟向自己，像是在观察什么。
他们在监视他。
或者说，在评估“素材”的状态。
训练在庭院进行。龙马教他如何构建数据链接——不是普通的连接，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灵魂绑定的链接。
“想象你的数据流是树根，”龙马站在他身后，手虚放在他肩上，“要温柔地延伸，不要强行突破...”
索欧照做，但心里警铃大作。这根本不是什么防御技巧，这是...在为数据融合做准备。
中场休息时，索欧假装去洗手间，实际上溜进了主屋。
他需要证据。证明他们和红瞳有联系的证据。
主屋很简洁，几乎没有个人物品。但索欧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一枚徽章。血红的眼睛图案，和记忆中红瞳计划的徽章一模一样。
还有一份文件，标题是：【天平计划第二阶段：Alpha-01数据融合预案】。
索欧的手在抖。他快速翻看文件，越看心越冷。
文件详细记录了他这七天来的所有数据波动，甚至标注了“最佳融合时间：下月满月夜”。附录里还有奈拉的数据碎片分析，以及...如何消除宿主记忆的步骤。
最后，签名处：
龙马·K（红瞳计划前高级研究员）
爱琉·S（红瞳计划数据部部长）
莲·R（红瞳计划安全主管）
以及一个陌生的签名：罗根博士（项目总负责人）
“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索欧猛地转身。
龙马站在门口，银发垂在肩头，翠绿瞳孔平静地看着他，手里拿着...那杯昨晚的牛奶。
“我...”索欧后退，背抵着书桌。
“牛奶没喝，”龙马走近，声音依旧温柔，“是不喜欢吗？”
“你们一直在骗我。”索欧的声音在抖，但眼神倔强。
龙马停在一步之外，静静看着他。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是。”
一个字，击碎了索欧最后的侥幸。
“为什么...”眼泪涌上来，“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需要信任我们，”龙马平静地说，“数据融合需要宿主完全放松，不设防。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相信我们是家人。”
每个字都像刀子，扎进索欧心里。
“奈拉...也是你们...”
“奈拉比你想的坚强，”龙马打断他，“她发现了计划的真相，选择了反抗。我们...没能救下她。”
他走上前，索欧想逃，但身体动不了——爱琉的数据控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笼罩了整个房间。
“但你会比她幸运，”龙马伸手，轻轻擦掉索欧脸上的泪，“融合完成后，你不会记得痛苦，不会记得背叛。你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存在，维持两个世界的平衡。”
“我不要...”索欧摇头，“我不要变成那样...”
“抱歉，”龙马轻声说，“你没有选择。”
他的手指按在索欧左眼的疤痕上。
冰凉的触感。然后，剧烈的疼痛。
索欧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龙马翠绿瞳孔中，那抹深不见底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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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欧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是圆形的，墙壁刻满复杂的数据符文，中央有一个平台，平台上...躺着一个人。
银色长发，白色连衣裙，左眼戴着眼罩。
奈拉。
或者说，奈拉的身体。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数据在微弱地流动。
“她的身体保存下来了，”爱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了今天。”
索欧挣扎着想坐起，但手脚都被数据锁链固定。他转头，看到龙马、爱琉、莲站在房间三个方向，形成一个三角形。
而房间的第四面墙，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玻璃后，站着五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血红的眼睛，和梦中一模一样。
“开始吧，”其中一个红眼睛的人说，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十年了，该完成计划了。”
龙马点头。他走到索欧身边，翠绿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
“睡一觉就好，”他轻声说，“醒来后，一切都会不同。”
“不要...”索欧哭喊，“龙马...求求你...”
龙马的手顿了顿。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奈拉的身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只没有被眼罩遮住的翡翠绿眼睛，直直看向玻璃后的红眼睛人们。
然后，她笑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的，是从数据层面直接传来的。
五个红眼睛的人同时后退一步。
“怎么回事？！”其中一人怒吼，“数据体怎么可能有意识？！”
奈拉坐起身，眼罩滑落。左眼下的疤痕在发光，银色的光芒越来越强。
“哥哥，”她转头看索欧，笑容温柔，“谢谢你，把我的记忆带到这里。”
“奈拉...”索欧喃喃。
“十年前，我选择了自毁，但不是为了死，”奈拉站起身，数据锁链在她面前如同虚设，“是为了...把真正的‘我’藏起来。藏在那些他们以为已链在她面前如同虚设，“是为了...把真正的‘我’藏起来。藏在那些他们以为已经损毁的数据碎片里。”
她看向龙马：“而你们，帮了我。”
龙马沉默。
“你教我的自毁程序，我改良了，”奈拉继续说，“我把自己分割成无数碎片，一部分留在身体里维持假死，大部分...藏在哥哥的连接里，等着这一天。”
她张开手，银色光芒从她掌心涌出，笼罩整个房间。
“现在，该结束了。”
红眼睛的人们开始惨叫——他们的数据在被强行抽取，被奈拉吸收。
“不可能！”一人尖叫，“你只是一个实验体...”
“我是你们的造物，”奈拉的声音冰冷，“也是你们的终结。”
光芒达到顶峰。
索欧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红眼睛的人们消失了，只剩下五堆灰烬。
奈拉站在房间中央，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奈拉！”索欧挣扎着想起身。
“哥哥，听我说，”奈拉快步走过来，手轻轻按在他额头，“我的时间不多。龙马他们...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他们...”
“他们曾经是红瞳的人，但现在...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奈拉的声音越来越轻，“那些对话，有一部分是演戏，给玻璃后的人看的。但有一部分...是真的。”
她看向龙马，眼神复杂：“他们想救你，但也想完成计划。在矛盾中...做了错误的选择。”
龙马低头，银发遮住表情。
“但至少现在，”奈拉微笑，“红瞳的核心成员已经消灭了。剩下的，交给你们判断。”
她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了。
“哥哥，要幸福地活下去。”她最后说，“带着我的份，一起。”
然后，她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里一片死寂。
索欧身上的数据锁链自动解开。他跌坐在地上，看着奈拉消失的地方，眼泪无声滑落。
龙马走过来，蹲下身，伸出手想碰他，但停在半空。
“对不起。”他说，声音沙哑。
爱琉和莲也走过来，三个人都低着头，像等待审判的罪人。
索欧抬起头，翡翠绿的眼睛红肿，但眼神清澈。
“哪部分是真的？”他问，“哪部分是演戏？”
龙马沉默了很久。
“想保护你，是真的。”他最终说，“想完成计划，也是真的。我们...太贪心了，想两者兼得。”
“所以温柔是假的？”
“不，”爱琉开口，粉眸含泪，“温柔...是真的。只是我们自己都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戏变成了真心。”
莲摘下帽子，赤瞳里满是疲惫：“小子，你可以恨我们。我们也恨自己。”
索欧看着他们。这三个曾经让他感到温暖，又让他坠入冰窟的人。
奈拉说，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
奈拉说，他们想救他。
但奈拉也说，他们做了错误的选择。
许久，索欧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他走到奈拉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枚银色的眼罩。
他捡起眼罩，小心地收好。
然后转身，看向三人。
“我要离开这里。”
龙马的身体晃了晃，但没有阻止：“好。”
“但我会回来，”索欧继续说，“等我...理清这一切的时候。”
他抱起跑进来的亚古兽，走向门口。
走到门边时，他停下，没有回头：
“奈拉让我...幸福地活下去。”
“所以，我会试试看。”
门打开，又关上。
房间里，三位皇级训练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阳光正好。
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血色真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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