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了跳,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面上,忽明忽暗。阿悦僵着身子,能清晰感受到梵樾颈侧脉搏从狂乱逐渐趋于平稳,滚烫的肌肤依旧贴着她的,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依赖。她悬在半空的手,指尖微微蜷缩,终究还是轻轻落在了他汗湿的背脊上。
那七道暗红咒印已淡成浅浅的纹路,像沉睡的蛇,伏在古铜色的肌肤上。阿悦的指尖刚触碰到那微凉的纹路,梵樾的身体便轻轻一颤,埋在她颈窝的头颅蹭了蹭,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别停。”
她动作一顿,犹豫了片刻,还是顺着那纹路缓缓摩挲。指尖下的肌肤肌理紧实,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灼热,以及咒印发作后留下的细微颤抖。阿悦的心跳得飞快,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下来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你……”阿悦刚想开口,却被梵樾突然收紧的双臂打断。他像是怕她逃走一般,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的热气裹着龙涎香,钻进她的发丝里:“让我抱会儿。”
语气里没有了平日的霸道,反倒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阿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放缓了摩挲的动作,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窗外的夜色渐浓,廊下的天火不知何时已经退去,只留下屋内摇曳的烛火,和两人之间弥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梵樾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滚烫的体温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缓缓松开手臂,却没有立刻放开阿悦,只是稍稍退开些许,垂眸看着她。烛火映照下,他眼底的戾气早已消散,只剩下未褪尽的疲惫,和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藏着深海里的暗涌。
阿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避开目光,手腕却被他再次攥住。这一次,他的力道轻柔了许多,不再是之前的强硬,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方才……”梵樾启唇,声音还有些沙哑,“对不起。”
阿悦愣住了,抬头看向他。她认识的梵樾,向来骄傲霸道,从不肯低头说软话,如今这声道歉,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指尖的咒印纹路已经彻底淡去,只留下浅浅的印记,像是从未发作过一般。
“咒印……”阿悦迟疑着开口,“还疼吗?”
梵樾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被自己勒得发红的腰侧,眉头微蹙,伸手想碰,却又在半空停下:“我弄疼你了?”
阿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摇了摇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屋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梵樾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梵樾的眼神骤然一凛,身上瞬间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与方才的脆弱判若两人。他猛地松开阿悦的手腕,转身看向窗外,沉声道:“有人来了。”
阿悦心头一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窗外的夜色中,几道黑影正快速逼近,带着浓烈的煞气。梵樾抬手将榻边的外袍披上,动作利落,方才的疲惫与脆弱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冰冷与决绝。
“你先退到内室去。”梵樾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悦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越来越近的黑影,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她咬了咬唇,没有动,反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我跟你一起。”
梵樾浑身一僵,回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冷冽覆盖:“胡闹!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你留下只会碍事。”
“我不是累赘。”阿悦抬起头,眼神坚定,“七星燃魂印刚发作,你灵力未复,我能帮你。”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他背脊的温度,以及咒印发作时的颤抖。那一刻,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一味躲避,只想站在他身边,哪怕只能帮上一点小忙。
梵樾看着她眼底的坚定,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再拒绝。他抬手将一件带着龙涎香的外袍扔给她:“穿上,跟在我身后,不许乱跑。”
阿悦接过外袍,快速披在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莫名安心了许多。窗外的黑影已经逼近窗前,煞气冲天,屋内的烛火剧烈摇曳起来,光影错乱间,梵樾的身影愈发挺拔,如同即将迎击风暴的孤峰。
他转头看向阿悦,眼神锐利如刀:“准备好了吗?”
阿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刃——那是她防身用的武器,也是她第一次,想要为一个人,直面危险。
窗外的黑影猛地撞破窗棂,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扑了进来,屋内瞬间杀气弥漫。梵樾一把将阿悦护在身后,周身灵力暴涨,虽不如平日那般磅礴,却依旧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一场恶战,已然拉开序幕。黑影撞破窗棂的瞬间,木屑飞溅,裹挟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阿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握紧袖中短刃,目光紧紧盯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入侵者——他们身着玄色劲装,脸上覆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长刀泛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梵樾,拿命来!”为首的黑影一声厉喝,长刀直指梵樾心口,刀风凌厉,带着毁天灭地的煞气。
梵樾眸色一沉,左臂死死护住身后的阿悦,右臂灵力凝聚,掌心泛起金色光芒,硬生生接下这致命一击。“铛”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梵樾身形微晃,显然是灵力未复,被对方的力道震得气血翻涌。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的血迹,却依旧死死挡在阿悦身前,眼神冷冽如冰:“凭你们,也配?”
话音未落,其余黑影已然围攻上来,长刀挥舞间,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刀网,朝着两人笼罩而下。阿悦心脏狂跳,却没有丝毫退缩,她牢记梵樾的叮嘱,紧贴着他的后背,目光锐利地观察着战局。见左侧一名黑影露出破绽,她毫不犹豫地身形一闪,袖中短刃出鞘,寒光一闪,直刺对方腰侧穴位。
那黑影没想到看似柔弱的阿悦竟有这般身手,猝不及防被刺中要害,闷哼一声,动作迟滞了片刻。梵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掌心金光大盛,一掌拍在黑影胸口,将其震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当场气绝。
“有点本事。”梵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传入阿悦耳中。
阿悦心头一暖,手上动作却不敢怠慢。这些黑影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即便折损一人,攻势也丝毫未减。梵樾虽强,却因咒印刚发作,灵力难以持久,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已添了几道浅浅的刀伤,鲜血染红了古铜色的肌肤。
阿悦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知道自己灵力远不及梵樾,硬拼绝非对手,只能寻找机会偷袭。她目光扫视间,注意到黑影们的面具似乎是某种法器,彼此间气息相连,形成了一个小型阵法。“梵樾,他们的面具!”阿悦高声提醒,同时身形一晃,避开身侧袭来的长刀,短刃直取右侧黑影的面具。
梵樾眸光一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猛地爆发出一股灵力,逼退身前的黑影,同时掌心凝聚一道金色光束,朝着为首黑影的面具射去。阿悦的短刃也同时抵达,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精准地劈在右侧黑影的面具上。
“咔嚓”两声脆响,两具面具同时碎裂。面具碎裂的瞬间,那两名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气息瞬间消散。其余黑影见状,攻势明显滞涩了几分,阵法被破,他们的实力也大打折扣。
“乘胜追击!”梵樾低喝一声,身形如电,掌风凌厉,每一击都直取要害。阿悦紧随其后,短刃如同灵动的毒蛇,专挑黑影们的薄弱之处下手。两人一主一辅,配合竟意外默契,原本岌岌可危的战局渐渐逆转。
激战中,一名黑影见久攻不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调转刀锋,朝着毫无防备的阿悦后背劈去。“小心!”梵樾瞳孔骤缩,不顾身前袭来的攻击,猛地转身,将阿悦紧紧护在怀里。
“噗嗤”一声,长刀狠狠刺入梵樾的后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阿悦身上的外袍。那熟悉的龙涎香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钻入阿悦的鼻腔,让她心头一痛,眼眶瞬间泛红。
“梵樾!”她失声尖叫,抬手一掌拍在那黑影的胸口,将其震开,同时紧紧抱住梵樾摇摇欲坠的身体。
梵樾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虚弱却带着安抚:“我没事……”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梵樾晕倒,剩余的黑影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再次围攻上来。阿悦抱着梵樾,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决绝,周身竟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她从未想过,自己体内竟还藏着这样一股力量,在梵樾受伤的瞬间,被彻底激发出来。
“谁敢伤他,我便让谁陪葬!”阿悦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她将梵樾轻轻放在榻边,握紧短刃,转身面对黑影,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那层淡淡的银光笼罩着她,让她的速度和力量都暴涨数倍。她如同一只发怒的雌豹,身形灵动,短刃翻飞,每一次出击都带着必死的决心。黑影们显然没想到阿悦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时竟被打得节节败退,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多时,屋内的黑影便被尽数解决,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鲜血。阿悦浑身脱力,踉跄着走到榻边,紧紧握住梵樾的手。他后背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脸色苍白得吓人,眉头紧紧蹙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梵樾的手背上。她颤抖着抬手,想要为他止血,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天火带着几名亲信冲了进来。
“主上!”天火看到榻上昏迷的梵樾和满地的尸体,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查看梵樾的伤势。
“快,快救他!”阿悦抓住天火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恳求。
天火点了点头,立刻让人取来疗伤的丹药和金疮药。他小心翼翼地为梵樾处理伤口,眉头紧锁:“主上本就因七星燃魂印损耗巨大,如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情况危急,必须尽快找到清心草,才能彻底稳住他的伤势。”
“清心草?在哪里能找到?”阿悦立刻抬头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清心草生长在极寒之地的万妖谷,那里凶险万分,布满了禁制和妖兽,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天火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阿悦沉默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看着榻上昏迷的梵樾,心中已然有了决定。无论万妖谷有多凶险,她都必须去,为了他,她愿意付出一切。
“我去。”阿悦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梵樾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我必须去找到清心草。”
天火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行,万妖谷太过危险,你一个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意已决。”阿悦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请你帮我照顾好梵樾,我一定会带着清心草回来的。”
说完,她转身拿起梵樾放在榻边的佩剑,毅然决然地朝着门外走去。夜色依旧浓重,前路充满了未知与凶险,但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因她知道,榻上的那个人,值得她为之冒险。
天火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她能平安归来。屋内,烛火依旧摇曳,映照着梵樾苍白的脸庞,也映照着两人之间,跨越生死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