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栖于崤山云雾间,石上静坐已逾百年。
始皇帝一统六国那年,她俯瞰咸阳城外,刑徒们赤裸脊背筑长城,汗水混着血珠渗进黄土,号子声震得山谷回音不绝。有年轻刑徒望着南方叩首,额角磕出鲜血,嘶哑喊着“阿母”,她垂眸看了片刻,指尖捻起的晨露未动分毫——于她而言,不过是蝼蚁迁徙般的喧嚣。
秦末战乱时,楚军破城,火光染红半片夜空。妇人抱着幼子躲在断壁后,将最后半块麦饼塞进孩子嘴里,自己却被流矢穿胸。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烟火,她立于云端,袖袍被热风拂动,眼神清明得无一丝波澜。后来刘邦称帝,长安街头设酒肆、演斗鸡,百姓围着斗兽场欢呼,她依旧静看,那些喧嚣的喜乐与此前的悲苦,于她都是过眼云烟。
山下汉家的小儿追逐着蝴蝶跑过田埂,清脆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她抬眸远望,只见炊烟袅袅升起,如同百年前咸阳城外的烟火,毫无二致。她缓缓收回目光,再次闭目吐纳。人间百年,在她而言不过是短暂的一呼一吸。所有的起落沉浮,未曾于她那无垢道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百年光阴流转,秦砖换汉瓦,帝王更迭如走马,人间悲欢轮番上演。她见过方士被屠的血色,见过流民易子而食的惨状,也见过盛世集市的繁华、酒肆里的丝竹悠扬。可那些生离死别、喜怒哀乐,对她而言皆宛如蜉蝣般微不足道。
昆仑墟深处,云海翻涌间悬着一面回溯镜。镜身流光如练,能映三界众生过往尘缘。
须发皆白的怀安子立于镜前,指尖掐诀,镜中云雾便缓缓散开。画面里,青衣女子静立崤山之巅,自秦皇扫六合,到汉武拓疆土,百年光阴在她眼底不过弹指。
怀安子捻着胡须,眉头微蹙。镜光流转,映出女子袖袋里那枚草蚂蚱,映出她指尖残留的红糖粥甜香,却偏映不出她眼底对人间的半分眷恋。
怀安子望着镜中那抹青衣身影,捻须轻叹:“百年旁观,竟不识人间烟火,终究是道心未圆。
他以为观百年人生可助她圆满心性,如今一观是他着相,尘世间的苦岂是旁观者可懂,人言道惯子如杀子,既如此那就凡尘走一遭吧。
“尘缘劫,需自渡。”观尘子指尖蘸了一滴心头血,凌空画符,血色符文落在镜面上,瞬间没入道纹之中。
镜光大盛,一道青铜色的界门轰然洞开。
“都是冤孽,终究是我着相。”怀安子翻手抛下一物,轻念,“去。”
崤山上的灵簌似有所感,抬眸间已被裹入其中。
青衣被虚空乱流撕扯得猎猎作响,她坠落在一片混沌之中,周身灵力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指尖再凝不起半分清光。
还未等她从混沌中回神,一道毫无波澜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炸开。
“叮———已检测到无垢道心宿主,……绑定成功,系统777竭诚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