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霍格沃茨像个被戳破了脓包的伤口，流淌出各种光怪陆离的谣言。有人说波特在地底下跟一只吸血鬼大战了三百回合；有人说赫敏·格兰杰用一本字典砸死了巨怪；还有人发誓说看见邓布利多骑着凤凰从窗户飞进四楼禁区。
西尔墨·赞恩坐在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面前摊着那张从奇洛口袋里掉出来的残页。那是一张发黄的羊皮纸，边角被烧焦了，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种类似爬虫蜿蜒的文字。
她的肋骨还在隐隐作痛。那一晚撞在石柱上的后果比预想的严重，大概有一根骨头裂了缝。但她没去庞弗雷夫人那里。那种地方人多眼杂，如果被发现身上有撞击伤，再加上她出现在四楼附近的事实，那就等于把“我有问题”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选择自己解决。从斯内普办公室顺来的白鲜香精虽然不能接骨，但能止痛。再加上一条死死勒紧的绷带，只要不剧烈运动，这种钝痛反倒像是一种清醒剂，时刻提醒着她那一晚看见的东西。
那个长在奇洛后脑勺上的脸。那股令人作呕的焦肉味。还有那个据说就是“伏地魔”的幽灵。
这就是所谓的黑魔王？
如果那就是魔法界最令人恐惧的存在，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脆弱了。
“听说波特还在昏迷。”旁边书架后传来窃窃私语，是两个拉文克劳的学生，“如果他死了，格兰芬多是不是会被取消考试成绩？”
“想得美。要是他死了，邓布利多大概会给格兰芬多加上一万分作为纪念。”
西尔墨翻过一页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说得真对。
哈利·波特当然没死。西尔墨知道。她在第二天早晨去医疗翼附近“散步”时，看到了庞弗雷夫人正在赶走韦斯莱家的那两个双胞胎，手里还拿着一瓶味道熟悉的药剂——生死水解药。如果人死了，那是用不着解药的。
她没进去看那个救世主。她对那种浑身缠满绷带的样子没兴趣，更不想在这个敏感时期和这群麻烦人物扯上关系。
她只是想确认那枚棋子还没坏掉。
只要哈利·波特还活着，伏地魔的仇恨值就会牢牢锁定在他身上。而西尔墨·赞恩，就可以继续躲在斯莱特林的阴影里，安安静静地磨她的刀。
这就是生态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傻瓜在台前演戏，聪明人在幕后数钱。
年终宴会的那天晚上，礼堂里用代表斯莱特林的绿色和银色装饰一新。绘着斯莱特林蛇的巨大横幅挂在主宾席后面的墙上。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简直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他们已经连续赢了七年学院杯。今年虽然有些波折（多亏了马尔福那个白痴告密扣掉的分数），但在哈利·波特昏迷不醒、格兰芬多声名狼藉的情况下，他们的分数依然遥遥领先。
马尔福正拿着他的高脚杯，用力敲着桌子，那张苍白的尖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看啊，波特没来！”他幸灾乐祸地对高尔说，“也许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那样的话，明年我们就少了个眼中钉。”
“如果我是你，就会闭上那张臭嘴。”西尔墨坐在他对面，正在把一片烤面包切成完美的小方块，“有些话太早说出来，就像把还没熟的果子摘下来吃一样只会让你烂一肚子。”
“别在那儿装深沉了，赞恩！”马尔福嗤之以鼻，“我知道你也想赢。毕竟这对你在纯血统面前抬起头来有点帮助。”
西尔墨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我不需要什么奖杯来证明我能不能抬头。”她淡淡地说，“只有狗才需要主人的骨头作为奖励。”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静了下来。
哈利·波特走了进来。
哪怕西尔墨再怎么看不上这种英雄主义，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有点……戏剧性。
大厅里瞬间爆发出一阵低语，像是一万只蜜蜂同时振动翅膀。每个人都盯着他，盯着这个消失了三天、大难不死的男孩。
他看起来还很虚弱，脸色苍白得像纸，走路有点飘，但眼神很亮。
他走到了格兰芬多的长桌旁，坐在了罗恩和赫敏中间。哪怕隔着这么远，西尔墨也能感觉到那边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又激动的气氛。
接着，邓布利多赶到了。
那老头子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哦天哪这奇怪的审美。
“又是一年过去了！”他兴高采烈地说，“在尽情享受这些美味佳肴之前，我必须麻烦大家听听一个老头子的陈词滥调……据我所知，我们现在必须进行学院杯的颁奖仪式，各学院的具体得分如下：第四名，格兰芬多，三百一十二分；第三名，赫奇帕奇，三百五十二分；第二名，拉文克劳，四百二十六分；第一名，斯莱特林，四百七十二分。”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和跺脚声。马尔福拿着高脚杯使劲敲桌子，那个样子就像是他刚刚单枪匹马征服了一头龙。
西尔墨没动。她只是静静地喝了一口南瓜汁，眼神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太顺利了。
顺利得不像真的。
邓布利多那个老狐狸的笑容里，藏着一种让人不安的狡黠。
“是啊，是啊，表现不错。”邓布利多等着大家安静下来，“不过，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也必须计算在内。”
礼堂里变得非常安静，斯莱特林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西尔墨放下了杯子。来了。
“我还有最后一些分数要分配。”
第一项。罗恩·韦斯莱。最精彩的一盘棋。五十分。
格兰芬多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天花板。罗恩脸红得像个紫萝卜。
第二项。赫敏·格兰杰。面对烈火的冷静逻辑。五十分。
赫敏把脸埋在臂弯里大哭起来。
这时候，格兰芬多的分数已经快要追上来了。斯莱特林长桌上的气氛变得凝重，马尔福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肉眼可见的惊恐。
第三项。哈利·波特。过人的胆识和勇气。六十分。
这就平局了。
但这还没完。
“勇气有许多种类。”邓布利多微笑着说，“对付敌人我们需要超人的胆量，而要在朋友面前坚持自己的立场，同样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因此，我要奖励纳威·隆巴顿先生十分。”
那个从来考不及格、总是丢三落四的纳威·隆巴顿，居然成为了决定性的关键。
也是压死斯莱特林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意味着，”邓布利多大声吼道，试图盖过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们需要对这里的装饰做一些小小的改变。”
他拍了拍手。
那一瞬间，那原本挂满整个礼堂的绿色帷幔，那些代表着斯莱特林荣耀的银蛇标志，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猩红色和金色。巨大的格兰芬多狮子在风中咆哮。
斯莱特林就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那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落差感让许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马尔福看上去像是被人施了石化咒，张着嘴，眼神呆滞。
西尔墨看着头顶那面变成了红色的旗帜。
这真是太……恶心了。
不是因为输。
而是因为这种被操纵的感觉。规则是由强者制定的，分数是由校长随口给的。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这只是一场政治作秀。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只有像波特那样去当英雄，去冒险，去做那些蠢事，才是被鼓励的。
而斯莱特林哪怕拿了全年级最好的成绩，哪怕守规矩（除了马尔福），在最后的“勇气”面前也一文不值。
西尔墨突然笑了一下。
她举起杯子，把里面剩下的南瓜汁一饮而尽。
“敬这该死的规则。”她低声说。
然后，她拿起刀叉，开始吃她的布丁。
哪怕全礼堂的人都在欢呼或者哀嚎，她依然吃得慢条斯理，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抗议。
你们可以拿走奖杯，可以换掉旗帜，但别想影响我的胃口。
斯内普坐在教师席上，正和麦格教授握手，脸上带着那种典型的一强颜欢笑的尴尬表情。他的视线扫过这边，和西尔墨对上了一秒。
那一秒里，西尔墨读出了一种同样的厌恶和无奈。
但也有一丝……认命。
你只能认命，因为你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的手下。
除非有一天，你自己变成制定规则的人。
考试成绩出来了。
虽然哈利和罗恩都没怎么复习，但居然都过了。赫敏当然是年级第一。
西尔墨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全O（优秀）。
魔药课满分。变形课满分。甚至连魔法史那种只能用来催眠的课也是满分。
这在斯莱特林并不多见。大多数人更擅长用家族关系而不是用脑子——除了那个每次待在角落都能遇见的诺特之外。
收拾行李那天，大家都没什么精神。这大概是斯莱特林有史以来最压抑的一个期末。
西尔墨把她的东西塞进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那根黑刺李木魔杖被小心地裹在最里面，接着是还没用完的巨怪血，最后是那把有些卷刃的折叠刀。
她把韦斯莱夫人送的袜子也塞了进去。洗得很干净，叠得很整齐。
最后，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寝室。
再见了斯莱特林。
这地方虽然阴冷、潮湿、充满势利眼和蠢货，但好歹是个避难所。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再次喷出了白色的蒸汽。
这次不再是去往未知的恐惧，而是回归已知的泥潭。
西尔墨找了个没人的隔间。她把窗户拉开一条缝，让风吹进来，以此驱散车厢里那种离别的酸臭味。
她看见海格站在站台上，正在给哈利一本相册。那是哈利父母的照片。
哈利抱着那本相册，没说话，但看起来好像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真是容易满足。
西尔墨靠在椅背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得像石头的乳脂软糖——海格圣诞节送的，她居然留到了现在。
她咬了一小口，牙齿差点崩掉，但甜得发腻的味道却让她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列车开动了。
城堡远去，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有人敲了敲隔间的门。
是赫敏·格兰杰。
“我想……我想跟你说声再见，赞恩。”赫敏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还有……谢谢你那天在巨怪那里……虽然我不记得你做了什么，但我觉得那是你做的。”
这女孩的直觉真是敏锐得让人讨厌。
“我什么都没做。”西尔墨没看她，依旧看着窗外飞逝的田野，“别自作多情，格兰杰。”
赫敏并没有生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管怎么说，假期愉快。”
她关上门走了。
假期愉快？
也许吧。
不过回到那个没有魔法和食物、冰冷破烂的家有什么愉快的？
不过她不再害怕了。
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折叠刀。
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孤儿。
她是巫师。虽然是个讨厌巫师的巫师。
她学会了怎么用那根小木棍把人变成茶壶，学会了怎么在巨怪面前保命，学会了怎么从那个黑魔王手底下全身而退。
那个麻瓜世界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困住她。
如果福利署的人再敢来找麻烦……
西尔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刀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斯莱特林的行事风格”。
火车哐当哐当地驶向伦敦。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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