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用这个

-

严浩翔回到座位时，额角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九月的暑气依旧黏稠，顶楼的教室像个缓慢升温的蒸笼，即便风扇空调全力转动，也吹不散那股燥热。

他坐下时，后背湿了一小片，紧贴在肩胛骨的位置。

顾千予余光瞥见他被汗水微微打湿的鬓角。

汗珠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下来，洇进领口。

他的呼吸比平时稍重，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几乎没有犹豫，顾千予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独立包装的纸巾。

浅绿色，印着小小的柠檬图案，是她习惯放在口袋里备用的小物件。

顾千予“给。”

她把纸巾推到他桌面中间。

动作自然，语气平静，就像递过去一支笔那样寻常。

严浩翔转过头，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然后才落到那包小小的浅绿色包装上。

严浩翔“谢谢。”

他声音有些低，带着运动后轻微的喘息。

伸手拿过纸巾时，指尖无意间擦过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

只是一瞬间的触碰，温热而潮湿。

他撕开包装，抽出纸巾。

纸巾贴上额头和脖颈时，他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肩线也跟着放松下来。

接下来，班主任又让第一排的同学帮忙发书，严浩翔虽然是第二排的，可看到坐在他前面的女生抱着一摞书好像有些吃力，二话不说就主动上前帮忙了。

顾千予注意到了。

严浩翔的帮忙很自然，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过分的热情。

他只是顺手接过那摞摇摇欲坠的课本，稳稳地放在前排女生的桌上，甚至没等对方道谢，就点了点头，走到讲台边主动帮忙发书。

前排女生红着脸小声道谢，他只是微一颔首，算是回应。

顾千予收回目光，只觉得严浩翔虽然不太多话，但需要他时，又会不动声色地伸出手。

顾千予“同学，这本书边边破了，我可以换一本吗？”

发书的男生个子不高，声音却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调子，顾千予刚提出换书的要求，他就撇了撇嘴：“哎呀，课本嘛，总会有几本瑕疵的，大家都换，那剩下的破书给谁啊？将就一下呗。”

他话说得轻巧，眼神却有些闪躲，没去看顾千予手里那本封面边角明显撕裂、内页都微微卷起的英语书。

顾千予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旁边却插进一道平静而清晰的声音。

严浩翔“如果我没记错，拆封的时候，第一本破损的就是你手里这本，还是你自己弄破的。”

严浩翔“当时你把它塞回了最下面，换了第二本崭新的放在自己桌上。”

严浩翔不知何时停下了手里发书的动作，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男生脸上，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男生瞬间涨红的脸，又转向顾千予桌上那本破书：

严浩翔“现在把这本破损的发出去，好像不太合适。”

那个男生脸上红白交错，窘迫之下反而拔高了音量：“你、你什么意思？我哪有！本来就是随机发的，破的谁拿到谁倒霉呗！”

他嘴上硬撑，没有半点要交换的意思。

顾千予看了一眼严浩翔。

他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眉头却微微蹙起，显然对男生强词夺理的态度有些反感。

她不想刚开学就闹得不愉快，更不想让严浩翔因为帮她说话而和同学产生芥蒂。

顾千予“算了算了。”

顾千予“没关系，就这本吧，没很破，能用。”

严浩翔低头看向顾千予，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别麻烦了”的示意。

他没再说话，只是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了自己桌上那本还未动过的、崭新平整的教材，然后将她那本边角破损的书轻轻拿走，换上了自己那本。

严浩翔“用这个。”

他把破书放回自己桌上，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再看那个面红耳赤的男生一眼，也没有等待顾千予的回应或道谢。

仿佛这只是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

顾千予看着眼前簇新的课本，封面的油墨味淡淡飘散。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轻声说：

顾千予“谢谢。”

严浩翔已经转过身，继续去发剩下的书，只留给她一个平静的侧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