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八点四十分，林星辰站在市一院第三手术室的观摩台上。
隔着玻璃，下方是无菌区。陆修远已经穿上手术服，正在做术前准备。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洗手、消毒、戴手套，每个步骤都精确得像钟表齿轮。
患者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先天性室间隔缺损。手术难度中等，但作为教学手术很合适——解剖结构典型，操作步骤清晰。
“今天我们要做的是微创室缺修补术。”陆修远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平静而清晰，“注意看切口位置，第四肋间，长度2.5厘米。”
林星辰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平板。她提前下载了患者的所有影像资料，此刻屏幕上正同步显示着心脏超声的动态图像。
“林小姐对心脏手术很熟悉？”旁边一位年轻医生好奇地问。
“在学习。”她微笑，目光没有离开手术台。
手术开始了。陆修远的手很稳，器械在他指间像身体的延伸。当他在患者胸口开出那个微小切口时，林星辰下意识屏住呼吸。
【外科手术精通（高级）】特质正在生效。她能看懂每个操作背后的逻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角度进胸，为什么用这种型号的撑开器，为什么先处理这根血管...
更重要的是，她能看见陆修远的“风格”。
他动作简洁，没有多余步骤。缝合时针距均匀，打结力度恰到好处——既牢固又不损伤组织。讲解时，他会偶尔停顿，让助手和观摩者有时间消化。
“注意这里，”陆修远的声音传来，“缺损边缘的组织比较脆，缝合时要采用水平褥式，减轻张力。”
林星辰在平板上快速记录。她发现自己能跟上他的思路，甚至能预判下一步操作。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周前，她对这些术语还一知半解。现在，她不仅能理解，还能欣赏其中的精妙。
手术进行到四十分钟，最关键的修补阶段。陆修远的手在胸腔内操作，眼睛盯着显示屏上的内窥镜画面。
“我需要更清晰的暴露。”他说。
器械护士递上新的吸引器。
就在这时，监控仪发出轻微的提示音——患者的心率从75上升到92。
“麻醉师？”陆修远头也不抬。
“血压稳定，氧饱和度98%。可能是麻醉深度不够。”
“加深镇静，维持心率在80以下。”陆修远的声音依旧平稳，“继续。”
危机在三十秒内被化解。
林星辰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陈老说的“珍贵病例”是什么意思。陆修远对待手术，就像对待一件需要极度小心、但又必须完成的作品。
而他对待她...
“好，修补完成。”陆修远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现在测试有无残余分流。”
测试结果良好。手术进入收尾阶段。
九点五十分，陆修远缝完最后一针。他抬头看向观摩台，目光与林星辰相遇。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虽然是对所有人说，但眼睛看着她。
林星辰按下通话键：“陆医生，刚才处理缺损下缘时，您选择了5-0 Prolene线而不是4-0，是因为考虑到患者年龄和未来的生长空间吗？”
这个问题让几个年轻医生转头看她——很专业，很细节。
陆修远眼底闪过一丝什么。
“是的。”他说，“青少年患者的心脏还在发育，缝合材料需要兼顾强度和柔韧性。5-0线更细，对组织刺激更小，长期预后更好。”
“明白了，谢谢。”
手术结束。陆修远脱下手术服，走出无菌区。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上观摩台。
“记录得很详细。”他看向林星辰的平板。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微笑，“而且您讲解得很清晰。”
“十点半我有门诊。”陆修远看了眼手表，“讲座框架我看了，有些建议写在上面。中午如果有时间，可以讨论。”
“我十点有个签约，结束后过来。”
“和顾临风？”陆修远的语气很自然，但林星辰听出了一丝紧绷。
“嗯，工作合同。”
陆修远点点头，没再多说。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下午陈老的器械捐赠仪式，你会来吗？”
“会。”
“那下午见。”他离开，白大褂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林星辰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五分。
五分钟，从手术室到停车场。十五分钟车程到顾氏大厦。刚好十点十五分到达——迟到十五分钟，是顾临风能接受的“适度姿态”上限。
她收起平板，快步离开。
顾氏大厦四十二层，会议室。
林星辰推门进去时，正好十点十五分。顾临风坐在长桌主位，两边是法务、人事和医疗事业部的负责人。
“抱歉，医院那边有点事耽搁了。”她微笑致意，在空位上坐下。
顾临风看着她——白衬衫，黑西裤，简单的珍珠耳钉。与周五晚宴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人判若两人，但同样有掌控感。
“理解。”他说，“开始吧。”
法务总监递上合同。林星辰快速翻阅——二十页，条款标准，但有几个细节需要调整。
“第三条第2款，”她指出来，“‘项目总监需向事业部总经理直接汇报’。我希望改为‘向顾临风先生或指定代理人汇报’。”
“为什么？”事业部总经理皱眉。
“因为这个职位是顾总特设的，工作内容会涉及跨部门协调。如果只向事业部汇报，权限可能不足。”林星辰语气平和，但不容置疑，“当然，日常运营还是会和各位密切配合。”
顾临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可以。”
法务修改条款。
“第七条第4项，竞业限制范围。”林星辰继续，“‘离职后两年内不得从事任何医疗相关行业’——这太宽泛了。我建议限定为‘不得加入与顾氏医疗有直接竞争关系的企业’。”
“行业标准都是这样写的。”人事总监说。
“但我是以顾问身份转为正式员工，不是从竞争对手挖来的。”林星辰微笑，“而且，如果我未来想回医学院深造，难道也算违反竞业协议？”
争论持续了十分钟。最终，顾临风拍板：“按林小姐说的改。”
接下来是薪酬和预算谈判。林星辰提出的数字让几位总监交换了眼神——她对自己的估值很高。
但顾临风全部同意了。
“最后一个问题，”林星辰合上合同草案，“我的团队配置。我需要至少三位助手：一位医学背景，一位商务拓展，一位内容策划。另外，我需要独立的项目审批权限——单笔五十万以下支出，可以直接决定。”
事业部总经理终于忍不住：“林小姐，这权限比一些副总都高了。”
“因为我要做的事，需要快速决策。”林星辰看向顾临风，“顾总说过，医疗板块要做出成绩，就需要打破常规。给我这些权限，我保证三个月内，让顾氏医疗在行业内的品牌认知度提升30%。”
会议室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顾临风。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林星辰脸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说：“可以。但我要看到月度汇报，如果进度不达标，权限随时收回。”
“成交。”
签约仪式很简单。林星辰在合同上签下名字时，感觉笔尖有微妙的重量——这不是卖身契，这是通往更大世界的通行证。
“恭喜。”顾临风伸手。
握手时，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多停留了一秒。
【目标B攻略进度+5%，当前：67%】
“谢谢顾总信任。”林星辰收回手，“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去准备下午的捐赠仪式——这也是我们‘外科百年’系列的第一场活动。”
“需要车送你吗？”
“不用，我开车了。”
离开会议室，林星辰直接去了地下车库。坐进车里，她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先打开系统界面。
【当前状态：】
持有特质卡：2（可融合实验解锁）
能量储备：72%
目标A情感深度：83%
目标B攻略进度：67%
社交影响力：+15%
她点开【特质卡融合实验】的说明：
【可将两张及以上特质卡临时融合，产生复合能力，持续时间1-3小时，冷却时间24小时。融合效果与宿主当前状态及情境适配度有关。】
有意思。
她尝试选择【外科手术精通】和【艺术感知力】。
系统提示：【检测到适配场景：医疗+艺术跨界项目。融合后可能获得‘医学可视化设计’或‘解剖美学洞察’等复合能力。是否确认融合？】
暂时不需要。她取消操作。
手机震动，陆修远发来信息：“门诊结束了。你在哪？”
“顾氏，刚签约完。现在过来。”
“不急，我先看你的框架建议。”
林星辰发动车子，驶出车库。阳光很好，她降下车窗，让风吹进来。
手机又响，这次是顾临风：“下午的仪式，需要我出席吗？”
她想了想：“如果您有时间，当然欢迎。但陈老和陆医生都在，可能会有关于医学专业的深入讨论...”
潜台词是：你可能插不上话。
顾临风回复很快：“那我不去了。晚上一起吃饭，听你汇报仪式成果。”
不是询问，是安排。
“好，地点您定。”
“七点，Le Jardin。穿正式点，有几个投资人想见你。”
又一场“展示”。
林星辰回了个“OK”表情，然后专注开车。
她喜欢开车的感觉——掌控方向，控制速度，在车流中寻找最佳路径。就像她现在的人生。
医院的小型会议厅里，捐赠仪式简单而庄重。
林星辰到的时候，陆修远和陈老已经在聊天。那套古董器械被放在展柜里，灯光下熠熠生辉。
“林小姐来了。”陈老招呼她，“修远正在跟我说你的‘外科百年’计划，很有野心啊。”
“还需要两位前辈多指导。”林星辰微笑。
仪式开始。她作为捐赠方代表发言，言简意赅：介绍了器械的历史价值，说明了捐赠的初衷，预告了系列讲座和内容计划。
讲话时，她能感觉到陆修远的目光。不是审视，是欣赏。
陈老的讲座随后开始。老人不用PPT，就站在展柜旁，指着每一件器械讲述它的故事：“这把血管钳，是我老师那代人的宝贝...这个持针器，在设计上考虑了左利手医生的需求...”
林星辰认真记录，偶尔提问。她的问题都在点上，显示出充分的准备和对医学史的尊重。
陆修远大部分时间沉默，但每次林星辰提问时，他的嘴角会有极细微的上扬。
讲座结束，媒体拍照，然后人群逐渐散去。
陈老被几个学生围着问问题。陆修远和林星辰走到窗边。
“讲得很好。”陆修远说。
“陈老功底深厚。”林星辰转头看他，“您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陆修远看着窗外的医院花园，“如果你早十年学医，现在应该已经是主治医师了。”
“为什么是‘如果’？”林星辰问，“现在开始，不算晚吧？”
陆修远看向她：“你想学医？”
“不是学医，是学...医学思维。”她斟酌用词，“那种严谨、系统、基于证据的思考方式。我觉得这种思维模式，可以用在很多领域。”
“比如？”
“比如商业决策，比如内容创作，甚至...”林星辰微笑，“比如人生规划。”
陆修远沉默了片刻：“你框架里的建议我看了。关于第三讲‘心脏外科的性别议题’，你想邀请女外科医生主讲？”
“是的。数据显示，心外科女医生比例不足5%，但她们的手术成功率与男医生没有显著差异。我想探讨这个现象背后的结构性因素。”
“会引起争议。”
“有价值的议题都会引起争议。”林星辰说，“而且，您不觉得医学界需要更多元的声音吗？”
陆修远看着她，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
“需要。”他终于说，“所以我会支持你。需要我帮忙邀请讲者吗？”
“您能推荐几位吗？”
“有三个人选，我晚点把联系方式给你。”陆修远顿了顿，“另外...下周三晚上，有个小型学术沙龙，讨论医学叙事。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
“医学叙事？”
“就是如何把医学知识转化成普通人能理解的故事。”陆修远解释，“有几个作家和导演也会来。我觉得...可能会对你的内容工作有帮助。”
他在为她拓展资源，以他的方式。
“我很感兴趣。”林星辰说，“时间地点？”
“我发你。”
“谢谢。”她看了眼手表，“抱歉，我晚上还有个商务晚餐，得先走了。”
陆修远点头：“别太累。”
“您也是。”
转身时，林星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陆医生，谢谢您今天让我观摩手术。很震撼。”
“下次有复杂病例，如果你时间允许，可以再来。”陆修远说，“有些东西，看文字和看现场，感受完全不同。”
“好。”
她离开时，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
直到电梯门合上。
晚上七点，Le Jardin餐厅。
林星辰换了身藏蓝色连衣裙，剪裁利落，配简单的钻石耳钉和手链。妆容比白天精致，但依然保持专业感。
顾临风已经到了，同桌的还有两男一女——都是投资人模样。
“林小姐，久仰。”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起身，“我是张启明，启明资本的。顾总把你的‘外科百年’计划书发给我看了，很有创意。”
“张总过奖。”林星辰微笑落座，“还在初步阶段，需要各位前辈多提意见。”
晚餐在看似轻松实则紧张的节奏中进行。三个投资人轮流提问，从项目预算问到盈利模式，从内容规划问到风险控制。
林星辰应对自如。她用医学比喻解释商业逻辑，用数据支撑每个判断，偶尔穿插行业洞察和趋势分析。
当被问到“如何保证医学内容的专业性时”，她说：“我们建立三级审核机制：第一级是医学编辑团队，第二级是专家顾问团，第三级是临床医生测试。就像新药上市前的临床试验——层层把关，确保安全有效。”
这个类比让投资人频频点头。
顾临风大部分时间沉默，让林星辰主导对话。但偶尔，他会补充关键信息，或在她需要时巧妙转移话题。
餐后甜点时，张启明笑着说：“林小姐，如果我们投资这个项目，你个人有什么要求？”
问题很直接。
林星辰放下叉子：“我希望保留内容创作的独立决策权。投资人可以提供方向建议，但不能干预具体内容。另外，如果项目成功，我需要相应的股权激励。”
“很敢要。”另一个投资人挑眉。
“因为我相信这个项目的价值。”林星辰语气平静，“医疗健康内容是一片蓝海，而‘外科百年’有机会成为这个领域的标杆。不敢要，才是对投资人的不尊重。”
顾临风笑了：“我说过，她不一样。”
最终，投资人表示会认真考虑。晚餐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送走投资人后，顾临风和林星辰站在餐厅门口等车。
“表现很好。”顾临风说，“张启明是出了名的挑剔，但他刚才私下跟我说，你是他这两年见过最出色的项目负责人。”
“是顾总给了我机会。”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顾临风看着她，“不过林星辰，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您说。”
“陆修远那边，保持专业距离。”顾临风语气平淡，但话很重，“医学界最看重名声，你和他的互动，已经有人在议论了。”
林星辰心头一紧，表面不动声色：“我们是正常的专业合作。”
“我知道。”顾临风为她拉开车门，“但别人不一定这么看。你是顾氏的项目总监，他是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太亲近，对你们都不好。”
“我明白。”
“明白就好。”顾临风关上车门，“明天开始，正式投入工作。我要看到第一阶段的详细方案。”
“好的。”
车子驶离。林星辰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
系统界面弹出：
【检测到外部环境压力：社会舆论风险】
【建议：适度调整与目标A的互动频率，或寻找合理的公开解释】
【任务更新：一周内建立与第三目标的初步接触，分散注意力风险】
第三目标。
林星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
游戏难度在升级。但玩家的筹码也在增加。
她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里一个名字——陈老今天下午给她的，一位医疗科技创业者的联系方式。
系统扫描显示，这个人评分81，特质是【科技创新力（高级）】和【跨学科整合（中级）】。
也许，是时候开启第三条线了。
但今晚，她需要休息。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林星辰下车，抬头看向自己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楼上，是她一个人的空间。没有系统任务，没有攻略目标，没有需要扮演的角色。
只有她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堂。
明天，新的战役将开始。
而今晚，她要好好睡一觉。
因为玩家知道，真正的高手，懂得在什么时候保存体力，什么时候全力出击。
游戏漫长。
而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玩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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