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的夜雾裹着湿冷的寒意，分局技术科的灯光在迷雾中硬撑出一片透亮。赵文将指纹比对报告重重拍在桌上，放大镜下，杨明远的指纹与凶器匕首上的痕迹严丝合缝，像一道枷锁，瞬间锁住了屋里的呼吸。
“不可能！”杨澄攥紧拳头，新包扎的伤口挣出暗红血渍，声音里的颤抖混着愤怒，“我爸一辈子光明磊落，怎么会碰这种东西？肯定是程振雄那畜生嫁祸的！”
何知南站在一旁，指尖蜷得发白。她记忆里的杨明远，是会笑着给她递桂花糕的长辈，绝不是沾血的凶徒。“赵医生，”她声音发紧，却努力保持镇定，“有没有可能……是伯父当时想夺下匕首阻止凶手，才无意间留下的指纹？”
赵文摇了摇头，语气是法医特有的严谨冷硬：“指纹的按压力度和角度都很自然，没有挣扎痕迹，更像是主动接触。”他又推来一份文件，“另外，杨明远的尸检报告有猫腻，他的心脏病症状，和老陈体内的慢性镇静剂有药理反应重叠，不排除是被人下毒致死。”
“下毒？”杨澄瞳孔骤缩，猛地看向秦局，“秦局，我申请二次尸检！我要查清我爸的真正死因！”
秦局沉重点头：“已经安排好了，赵医生会主刀。沈翊，你先根据现有线索，画一份杨明远、程振雄和受害者的关系图谱，找找突破口。”
沈翊应下，拿起炭笔走到画板前。暖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睫毛投下细碎阴影，握笔的手指骨节分明，落笔时又稳又快。何知南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安稳，可转头看到杨澄泛红的眼眶，那份安稳又掺了几分心疼。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老陈的意识终于有了清晰的片段。他望着天花板，嘴里反复念叨：“黑色风衣……手腕疤……京都……”值守警员立刻上报，杜城带着李晗和蒋峰火速赶去。
“陈叔，您说的京都，是和谁有关？”李晗俯低身子，尽量放柔语气。
老陈皱着眉，记忆像被揉碎的纸：“五年前……京都的旧仓库……周建林、杨明远……还有个疤脸人……他们在抢一个本子……”话没说完，他眼神又陷回迷茫，彻底没了声息。
“京都、旧仓库、本子……”杜城低声重复，心里有了方向，“李晗，立刻调杨明远和周建林五年前的京都出行记录！”
李晗应声就要走，蒋峰伸手递过一杯温水：“先喝口水，我跟你一起去，路上也能搭把手。”李晗愣了愣，抬头撞进他眼里的关切，脸颊微热，接过水低声道了谢。
分局这边，沈翊的关系图谱已经成型。他指着图谱上的节点：“杨明远和周建林是大学同窗，五年前在京都合作过一个新能源项目，后来项目突然黄了，两人也彻底闹翻。程振雄当时想插足这个项目，被两人联手回绝了。”
“那这个项目就是关键？”何知南追问。
“大概率是。”沈翊点头，“老陈说的疤脸人，应该就是项目的第三方合作方。我得去京都一趟，把这事查透。”
“我也去！”杨澄和何知南几乎同时开口。杨澄攥着拳，语气执拗：“这是我爸的案子，我必须去。”何知南则看向沈翊：“我爸当年也和这个项目有牵扯，说不定能帮上忙。”
秦局权衡片刻，点头应允：“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汇报。”
出发京都前一天，何知南去医院给杨澄换药。何苏叶正低头拆绷带，动作轻柔，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何知南紧蹙的眉头上，忽然开口：“何小姐，你好像很担心杨澄。”
何知南一愣，脸颊微热：“何医生，他帮了我很多，现在他家出这么大事，我关心他是应该的。”
何苏叶手上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底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吗？”他语气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我看你昨晚上，还在给他熬消肿的草药。”
何知南没接话，心里却乱了。她确实惦记杨澄的伤，可这份惦记里，到底是感激还是别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何苏叶见她沉默，眼底的光暗了暗，重新低下头专注换药，声音却放得更轻：“杨澄性子冲动，身边又缠了太多危险，你……别太靠近，容易受牵连。”这话里的护佑和私心，明眼人都能品出几分。
第二天到了京都，三人先去对接当地分局的资料。跑了一上午，何知南的脚磨出了水泡，坐在街边台阶上揉脚踝时，何苏叶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到京都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不自然的关切，“我托京都的同学给你带了瓶消肿药膏，已经放你酒店前台了，记得去拿。还有，那边的老城区路滑，别穿单鞋跑外勤。”
何知南心里一暖，笑着应下：“谢谢何医生，你想得真周到。”
挂了电话，杨澄正好买水回来，看到她脚踝上的红痕，立刻蹲下身：“怎么磨成这样？也不说一声。”说着就掏出包里的纸巾，小心翼翼帮她擦去鞋边的灰尘，动作里的细致，和他平日里的张扬判若两人。
沈翊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攥着刚买的创可贴，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把创可贴揣回了口袋，转身去看街边的监控分布图，只是背影莫名添了几分沉郁。
下午走访当年项目的合作方，却吃了闭门羹。几人折返时，天突然下起大雨。杨澄立刻脱下外套罩在何知南头上，拉着她往就近的便利店跑。雨太大，两人还是淋了半湿，杨澄先把她按在便利店暖风口前，自己则拧着湿衣服，眉头紧锁：“怎么不知道躲雨？要是感冒了，谁管你？”
语气是凶的，可抬手帮她擦额头雨水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何知南看着他滴水的发梢，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悸动，刚想开口道谢，便利店门口又进来个人。
是沈翊。他手里拎着三碗热姜茶，身上也湿了大半，却先把姜茶递到何知南手里：“趁热喝，驱驱寒，别着凉。”
暖意在手心散开，何知南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的担忧藏都藏不住。一时间，她心里更乱了——杨澄的热烈守护、何苏叶的细致牵挂、沈翊的默默关照，像三张网，把她困在中间，分不清方向。
这时赵文的消息传了过来，语气里带着振奋：“沈翊，二次尸检有结果了！杨明远体内的镇静剂剂量足以致命，他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我还查到，这种镇静剂，五年前京都的黑市上流通过！”
这个消息让三人精神一振。沈翊立刻道：“明天去查京都当年的黑市渠道，一定要找到和程振雄挂钩的线索。”
夜里回酒店，何知南刚拿到何苏叶托人送的药膏，杨澄又敲开她的房门，手里拿着一双新的平底鞋：“明天穿这个，别再磨脚了。”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自在，“我……我就是顺路看到，觉得适合你。”
何知南看着那双合脚的鞋，又想起白天便利店的暖风口、沈翊递来的姜茶、何苏叶的药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却又空落落的。
而她没看到的是，杨澄回房后，立刻给何苏叶发了条信息：“谢了，药膏很管用。”那边只回了一句：“照顾好她。”
沈翊则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望着何知南的房门，手里的炭笔在纸上勾勒出她的侧脸，一笔一画，全是藏不住的在意。
京都的雨还在下，线索在雨夜中渐渐清晰，可缠绕在几人之间的情愫，却比这夜雨更乱，更让人看不清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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