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沧清阁覆着薄雪,檐角红灯笼刚挂妥,渝朝便捧着件素白狐裘闯进清郁雪的书房。窗外寒风卷着雪沫子,他却额角带汗,将狐裘往桌边一放,声音里满是雀跃:“师尊,今日除夕,山下镇子有庙会,弟子带您出去看看?”
清郁雪正埋首整理年终典籍,闻言指尖一顿,抬眸看向他。窗外的雪光映在他眼底,竟让那惯常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茫然:“庙会?”他自接任掌门后便守着沧清阁,除了门派事务从未下山,更不知除夕庙会是何模样。
渝朝见他这反应,心里忽然一软,上前拿起狐裘替他披上:“您穿暖和些,镇上可热闹了,有卖糖画的、猜灯谜的,还有舞龙舞狮呢。”他说着,不由分说拉起清郁雪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又悄悄攥紧了些,“弟子护着您,不会出岔子的。”
清郁雪被他拉着往外走,松散的玄色衣袍沾了雪粒,垂落的青丝也被风吹得微扬。走出山门时,山下镇子的灯火已隐隐亮起,暖黄的光透过雪幕,竟让他生出几分陌生的暖意。
两人踏着积雪往镇上去,渝朝一路絮絮叨叨说着庙会趣事,清郁雪却大多听不懂,只安静听着,偶尔点头。待走近镇子,喧闹声骤然涌来——街边小贩的吆喝、孩童的笑闹、爆竹的脆响,混着糖炒栗子的香气,让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眼底满是无措。
渝朝察觉到他的僵硬,转头时正撞见他紧抿着唇、微微攥着狐裘衣襟的模样,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师尊,你没出去过吗?”
清郁雪垂眸看着脚下融雪的水洼,雪光映得他耳尖泛红,沉默片刻才轻轻应了声:“……没有。”自他记事起,便在沧清阁修行,后来接任掌门,更是将自己困在山门与典籍里,从未像这般,置身于人间烟火之中。
渝朝心里顿时涌上酸涩,连忙放缓脚步,伸手轻轻扶着他的胳膊,语气放得极柔:“那弟子陪您慢慢逛。”他先拉着清郁雪到街边糖画摊前,指着转盘上的龙形图案:“师尊想画哪个?弟子帮您转。”
清郁雪看着转盘上色彩鲜亮的图案,目光落在一只兔子上,声音轻得像雪:“那个……便好。”
渝朝笑着转了转盘,恰好停在兔子图案上。糖画师傅舀起融化的糖稀,手腕轻转间,一只晶莹的兔子便落在竹签上。渝朝接过递给他,看着他小心翼翼捧着糖画、指尖沾了点糖稀也不知擦的模样,忍不住弯了眉眼。
两人沿着街边慢慢走,渝朝怕他不适应,每到一处都先轻声讲解。清郁雪渐渐放松下来,看着街边挂着的红灯笼,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指尖的糖画甜意漫到心里。走到猜灯谜的摊位前,他竟主动停下脚步,看着灯笼上的谜面,转头问渝朝:“这个……如何猜?”
渝朝心里一喜,凑到他身边,指着谜面轻声解释。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灯笼纸,将两人的影子叠在雪地上。清郁雪听着他的声音,偶尔侧头时,发丝不经意扫过渝朝的脸颊,让少年的声音骤然顿住,耳尖比灯笼还红。
逛到深夜,两人往回走时,渝朝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银铃,轻轻系在清郁雪的发尾:“师尊,这个送给您,下次您若想出来,听到铃响便知是弟子来了。”
清郁雪垂眸看着发尾晃动的银铃,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忽然抬头看向渝朝,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声音比往日温和许多:“好。”
寒风掠过,银铃轻响,混着远处零星的爆竹声,将这除夕夜里的暖意,悄悄刻进了两人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