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丹房出来时，暮色已漫过沧清阁的飞檐，将天际染成一片浅紫。清郁雪走在前面，玄色衣摆扫过阶上未融的残雪，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渝朝跟在身后，指尖还捏着那只装药膏的瓷瓶，掌心的伤口被药膏护着，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

转过通往主殿的月洞门时，清郁雪忽然停了脚步。他没回头，只是侧过脸，散落在颊边的青丝被晚风拂起，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今日之事，不必再提。”他声音清淡，却带着安抚的意味，“那些弟子年纪尚轻，口无遮拦罢了，你若真放在心上，反倒让我为难。”

渝朝连忙点头，快步上前半步，与他并肩站在门前：“弟子省得，以后不会再这般冲动了。”他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清郁雪的领口——方才在回廊跪过时，他便瞥见师尊颈侧那道淡红的划痕还在，此刻被暮色衬着，竟比白日里更显惹眼。

清郁雪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指尖轻轻碰了碰颈侧，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还在看什么？”他转头看向渝朝，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难不成，觉得你师尊这道伤碍眼？”

“不是！”渝朝慌忙收回目光，耳尖微微发烫，“弟子只是……只是想着师尊昨日练剑时，怎会被剑穗伤到。”他记得师尊的剑法向来利落，连剑气都能收放自如，寻常剑穗根本近不了身，昨日那道伤，倒像是故意为之般蹊跷。

清郁雪没答他的话，只是推开主殿的门，率先走了进去。殿内燃着凝神香，烟气袅袅，将案上的卷宗染得朦朦胧胧。他走到案前，广袖一拂，便坐在了铺着软垫的椅上，随手拿起一卷卷宗，却没立刻翻看，只是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渝朝：“愣着做什么？过来研墨。”

渝朝应声上前，走到案边拿起墨锭。他磨墨的动作很轻，指尖沾了些墨汁，在昏黄的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清郁雪看着他垂首磨墨的模样，眼底的清冷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这孩子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从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小不点，长成如今挺拔的少年，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磨好墨时，渝朝刚要退开，手腕却忽然被清郁雪攥住。师尊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轻，将他的手拉到案前。“你看这卷卷宗，”清郁雪指着纸上的字迹，声音放低了些，“昨日长老们递上来的，说山下有妖兽作乱，想让你带队去处理。”

渝朝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弟子可以吗？”他虽跟着师尊学了多年剑法，却很少有机会独自带队做事，此刻听见师尊的话，难免有些激动。

清郁雪看着他雀跃的模样，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忽然笑了：“怎么不可以？你如今的修为，对付那些妖兽绰绰有余。”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只是要记住，凡事不可逞强，若遇着解决不了的麻烦，便捏碎这枚传讯符，我会立刻过去。”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符，递到渝朝手中。

玉符触手温凉，上面刻着沧清阁的符文，是师尊亲手所制。渝朝攥紧玉符，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那是师尊的信任，也是师尊的牵挂。他抬头看向清郁雪，刚要说话，却见师尊忽然倾身靠近，散着的青丝落在他的肩头，带着淡淡的凝神香。

“此去山路艰险，”清郁雪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记得按时吃药，莫要像上次那般，把药汤偷偷倒掉。”

渝朝的耳尖瞬间红透，连忙点头：“弟子不敢了。”上次他嫌药汤苦涩，偷偷把药倒了，被师尊发现后，罚他在观星台跪了半个时辰，如今想起来，还觉得膝盖发疼。

清郁雪看着他窘迫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松开渝朝的手腕，缓缓直起身，广袖滑落，露出的手腕纤细依旧。“明日一早便出发吧，”他拿起案上的卷宗，重新翻看，“今夜早些歇息，养足精神。”

渝朝应了声“是”，转身准备离开。走到殿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看向坐在案前的清郁雪——烛火映着师尊的侧脸，将他的轮廓衬得愈发柔和，散着的青丝垂落在案上，与玄色衣袍融为一体。那一刻，渝朝忽然觉得，能留在师尊身边，能为师尊做事，便是这世间最幸运的事。

他轻轻带上门，将殿内的烛光与凝神香都关在里面，转身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夜风微凉，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暖意，掌心的玉符温凉依旧，像师尊的指尖，轻轻攥着他的心。

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