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严浩翔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舞台的聚光灯像熔化的白金,浇铸在他身上。汗水顺着脊椎滑落,在演出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台下是密密麻麻的应援灯牌,形成一片流动的星海,但他看不见任何一张具体的脸——近视加上强光,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模糊的光斑和色块。
但他知道贺峻霖就在舞台的另一侧。
相隔十五米,中间隔着主持人、升降台和一块巨大的LED屏。
这个距离足够让严浩翔保持他一贯的冷静,也足够让他感受到那道目光——锋利,明亮,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开舞台上的每一寸空气。
“让我们再次用掌声感谢严浩翔选手的原创作品《无声告白》!”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耳返传来,带着职业性的激昂。
“如此精湛的创作与表演,真不敢相信你才十九岁!”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严浩翔微微鞠躬,手指无意识地擦过吉他弦,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这个动作被镜头捕捉,在大屏幕上放大——修长的手指,指关节处有练习留下的薄茧,手腕内侧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色疤痕。
导播切了镜头。画面转向舞台另一侧。
贺峻霖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银白色演出服,上面缀着细碎的水晶,在灯光下像披了一身破碎的星光。
他脸上挂着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经过精确计算,眼睛弯成恰到好处的月牙,露出八颗牙齿。
完美。无懈可击。
严浩翔看着他,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后台的对话。
那时他们都在化妆间,中间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风。
——严浩翔在调吉他弦的音准,贺峻霖在练一段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两人的助理都出去接电话了,房间里只剩下弦音和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你的副歌部分……”
贺峻霖的声音突然从屏风后传来,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第三小节到第四小节的转调,借鉴了Ludovico Einaudi的《Fly》?”
严浩翔的手指停在琴弦上。
“2017年那张专辑《Element》。”
贺峻霖继续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第7首,2分18秒开始的那个动机。”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了五秒。
“是致敬。”
严浩翔最终开口,声音比他自己预期的更冷。
“不是抄袭。”
贺峻霖:“我知道。”
然后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他似乎在换衣服。
贺峻霖:“只是觉得有趣——像你这样标榜‘绝对原创’的人,也会用别人的碎片。”
严浩翔:“艺术是对话,不是真空。”
贺峻霖:“真会说漂亮话。”
贺峻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有什么东西让严浩翔的手指收紧。
回忆被主持人的声音打断。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贺峻霖选手带来他的最终舞台——《镜中人》!”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热烈。
贺峻霖的粉丝团占据了场馆的整个东区,他们整齐地喊着应援口号,挥舞着浅蓝色的灯牌。严浩翔的粉丝在西区,深红色,像一片燃烧的火焰。
两种颜色,两个阵营,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界线。
严浩翔该下场了。按照流程,他需要从舞台左侧的台阶下去,把场地留给下一位选手。但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贺峻霖已经走到舞台中央。
他没有立刻开始表演,而是抬头看向顶棚的灯光阵列,然后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他摘下了耳返。
现场响起一阵惊讶的低语。
耳返是歌手在嘈杂环境中听清伴奏的关键设备,在这么重要的决赛舞台上摘掉它,几乎是自毁行为。
严浩翔皱起眉。他看见贺峻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音响老师的方向点了点头。
音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