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厂家属院的人的都说，大伯当年带的技术员都在武汉当局长厂长了，他自己却当了一辈子科长，升不上去是因为大妈稍一得意就尾巴摇上天，没有贵人命。是啊，老家人提起大妈，全都咬牙切齿的。她回一趟老家，浩浩荡荡前呼后拥，架子摆完了，却不肯照顾乡里的老表们，只一味冠冕堂皇地享受虚荣。
大伯家有俩孩子，大哥和四姐。大妈全职妇女，整日事无巨细，絮絮叨叨。俗话说，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大哥和四姐的学习成绩都不好，大哥听话懦弱，四姐懒惰虚荣。
大伯家最为人称道的是节俭。我来大妈家做客，半夜听到水龙头没关，滴滴答答，起来关掉。然后，大妈和大伯嘟囔了两句，出来一趟，水龙头继续滴滴答答。第二天她说这样滴水水表不走，一晚上可以接一桶水呢。大妈有一条特别珍贵的珍珠项链，上面的珍珠小指甲盖大小，坑坑洼洼，大妈说特别值钱。大妈常在人前夸四姐懂事儿，锅里剩一口面汤都要倒进肚里。小辈们都知道，去大伯家吃饭有个规矩，就是自带粮食。买只烤鸭，或者鸡，或者一条鱼自己带去。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带了这个，当天就做这个菜，他们可能把东西收起来，请你吃剩菜。
转眼大哥上了地质大学，专科毕业在武汉一家私企上班。他人老实，一个大男人什么菜都会做，还能蒸馒头，和他经理处起了对象。他经理是地道的武汉姑娘，有房有车有事业的大女人。婚礼前夕，全家人去旅游，因为忘记预定连续两晚，少了折扣，准大嫂和酒店前台吵了俩小时。大伯大妈惊呆了，他们是要了一辈子脸的人，这么不体面的儿媳他们消受不起。大伯以断绝父子关系逼大哥分手，大哥在家哭了三天，辞了工作。后来大家问起这事儿，原因可多。大妈说她觉得那女生挺好的，是四姐吐槽准大嫂给自己买地摊货，算是瞧不起她。大伯说是武汉女人地位太高，结婚以后他就没有儿子了。
大哥辞了工作后，顶了大伯在烟厂的缺，月薪1200在汉阳卷烟厂车间当普工，转正后月薪四千年底八万，每月还有三千住房公积金。合租室友有个女生，同是烟草系统的子弟，大妈大伯极力撮合大哥和她交往，但大哥说她带着个狗，可凶了。我见过那狗，一只白色的苏牧犬，可怜巴巴地关在阳台上。大伯搜罗遍了自己同事家的姑娘们，没有一个大哥愿意的。于是大妈在老家镇上找了一个小护士，恰好是我弟同学的姐姐，大哥看对眼了，结了婚。很快孩子出生了，大伯给大哥在他公司对面买了房，让小俩口带孩子搬进去。他和大妈轮流来带娃。大嫂在武汉找不到工作，只得不停地考证，最后在王家湾一个社区医院安顿下来。大妈说媳妇薪资高但不肯拿钱给她。
在后来的几年，关于大哥家的家长里短开始流传。先是大嫂娘家人埋怨大哥房子小，80平米住人老三代，当初买完房还剩二十多万，不肯花钱买个大的。车也才买了个8万的，开出去没有面子。大伯老房子拆迁，换了新房，大哥大嫂过年回老家不住新房在外开宾馆。我在大哥家厨房和大妈聊天，大嫂就隔墙有耳，怕我们讲她坏话。大妈说当初大哥吃他经理的软饭就挺好的，别个有房有车，不用二老累死累活地倒贴，到了还落不着个好。大嫂没文化，啥都学不会，大哥和她没法沟通。娘家人又势力，卖菜出身的市井小民，在老家败坏他们二老的名声。后来表妹从大哥家回来，对老家人讲，大妈开口就讲儿媳的坏话，一点儿也不躲着人。
疫情那些年，大嫂抗疫有功上了社区宣传栏，孩子进了神龙小学，本来他们的房子不在那个学区，属于是特别照顾了。考虑到孩子将来还要上好点儿的初中，大哥买了第三套房。第二套是因为汉阳卷烟厂搬到东西湖，又在公司对面买了一套，只是地段偏远没人去住。闲置几年，武汉房价下跌，都打了五折。他们夫妻俩一口一口省下来买的房，折价卖是不可能的，于是继续闲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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