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晚的订单准时送达。
这次的主题从深海直接飞上了天——“会飞的猫头鹰图书馆”。
备注栏里多了一行奇怪的小字：【讲完故事后，能不能留三十秒空白？
我想自己放空一会儿。】
苏糯坐在铺满吸音棉的衣柜角落里，调试着麦克风的角度。
留白？
按秒计费的商业配音，留白三十秒就是白白浪费钱。
但既然是金主的要求，她照做就是。
“……猫头鹰合上了最后那一本《云层百科》，把月亮挂回了树梢。”
苏糯的声音随着台词慢慢变轻，最后只剩下一丝气音，彻底消失。
她的唇几乎贴着麦克风防喷罩。
苏糯看着计时器的数字跳动，没有立刻掐断录音。
滴答，滴答。
狭小的空间里很安静，苏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她没有刻意屏息，呼吸保持着放松又自然的频率。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高敏度的麦克风下也清晰可闻。
二十九秒。
“晚安。”
那两个字很轻，尾音带着柔软的鼻音。
上传，结算，关机睡觉。
苏糯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被团子尖锐的电子音炸醒。
“警报！警报！检测到异常数据波动！”
苏糯顶着一头乱翘的呆毛，睡眼惺忪的扒拉开系统面板。
团子在那块半透明的屏幕上急得上下乱窜，指着一条红得发黑的曲线：“宿主你看！用户A（ID: L_Yan）在音频末段的停留时长超过了全站平均值的380%！”
苏糯瞬间清醒了一半。
她把波形图拉大，原本平滑的线条显示出剧烈的起伏。
数据显示，L_Yan在故事结束后，在那三十秒的留白里反复拖动着进度条。
他停留次数最密集的地方，是苏糯翻身时，睡衣布料蹭过麦克风发出的一声细微鼻音。
苏糯盯着那个被反复拖动到包浆的时间点，头皮一阵发麻。
这人……是在听故事，还是在听人？
“我有理由怀疑他在通过听觉采集你的生物样本。”团子一脸严肃的分析，“或者他单纯是个变态。”
苏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是不是变态，试一下就知道了。
第四晚。
录音开始前，苏糯特意把麦克风的位置往下调了一厘米，离枕头更近。
故事讲完，在那段留白时间里，她故意没有保持静止。
她翻了个身，制造出了一阵明显的被褥摩擦声，然后半梦半醒般的嘟囔了一句：
“……模型面数……再减一帧……”
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大脑彻底宕机前的挣扎，完全是一个社畜在梦里加班的状态。
上传完音频，苏糯带着一丝坏笑钻进了被窝。
次日清晨。
苏糯一边刷牙一边点开后台数据。
【用户A回放次数：7次】。
没有任何文字留言。
但是，当新一天的订单弹出来时，苏糯嘴里的牙刷差点掉进洗手池。
主题：【程序员小熊的深夜debug冒险】。
备注要求：【语气要困倦但坚持，中间可以打个哈欠。
如果在结尾能加上一段因为太累而说的胡话，就更好了。】
苏糯看着屏幕，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沾着泡沫，表情逐渐裂开。
他听懂了。
他不仅听出了那是句梦话，还精准抓住了里面的关键词，立刻用一个新剧本把这个话题抛了回来。
“啧。”团子飘在半空，两只小手捂着脸，指缝大开，“宿主，你们现在是在靠做梦谈恋爱吗？这波操作太高端了，本系统需要升级一下情感算法才能理解。”
苏糯漱干净嘴里的泡沫，看着镜子里那个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女生，轻哼了一声：“这叫礼尚往来。”
既然都把戏台子搭到这份上了，不演下去岂不是不给陆神面子？
第五晚，苏糯的状态特别好。
她抱着枕头，把自己想象成那只熬夜写代码的小熊。
录到最后，苏糯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临场发挥。
声音软糯，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含糊的像是梦话：
“……bug修好了……想要一杯热可可……”
音频发送出去不到十分钟，苏糯刚准备关灯，手机震动了一下。
平台那金色的V标再次闪动。
【L_Yan】：明天的主题：雪夜暖炉。
紧接着，又跟过来一条消息。
没有转账和官方客套，只是一行简单的字，却透着屏幕传来温度：
【另外——梦里的可可，我喜欢。】
苏糯捧着手机，拇指在那行字上来回摩挲。
指尖传来屏幕微弱的静电感，一股酥麻顺着指腹蔓延开来。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呼吸也变得轻浅，脸颊微微发烫，连镜中倒影都染上一层粉橘色的柔光。
就在这时——
“叮！”
电脑右下角，那个平时灰暗的专业建模软件通讯端突然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这个软件她只在接大单时才用。
尖锐的提示音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暧昧的气氛。
苏糯猛的一僵，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悬在空中微微颤抖，不敢去碰那片刺目的红。
“宿主！”团子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惊慌，“这不是普通通知！这是P2P穿透警告——有人用内核协议反向唤醒了你的建模端口！”
她死死盯着弹窗中央那串冰冷字符：【外部建模ID [L_Yan] 尝试建立共享会话……连接成功】。
她喉咙发紧：“这软件根本没有联网权限……它怎么会被唤醒？”
除非——对方使用的，是同一套早已停更的内测版建模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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