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异样的深色,像一根细针,猛地刺进苏清鸢眼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袖角,指尖冰凉。
小厮脚步轻快,眼看就要走到苏宏身边。苏宏正与人谈得投机,伸手就要去取托盘上的酒杯。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鸢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假装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扑去,正好撞在小厮身上。
“哎呀!”
托盘应声落地,酒杯摔得粉碎,酒水溅了一地,连带着苏宏的衣袍下摆也湿了一片。
“你是何人?!”苏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又见是个陌生的庶女模样,顿时沉下脸,语气不善。
那小厮也慌了神,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大人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苏清柔更是尖叫道:“苏清鸢?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不快给父亲赔罪!”她没想到这个卑贱的庶女竟敢偷偷跑来,还当众出了这么大的丑。
苏清鸢稳住身形,顾不得膝盖被地上的碎瓷片硌得生疼,连忙屈膝行礼:“女儿苏清鸢,见过父亲。方才不慎冲撞,还望父亲恕罪。”
“你好大的胆子!”苏宏气得脸色铁青,“谁让你来的?!”
“父亲息怒,”苏清鸢垂着眼,声音却稳了稳,“女儿听闻今日府中设宴,想着许久未曾侍奉父亲,便斗胆来了。只是女儿愚钝,不慎惊扰了父亲,是女儿的错。”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那小厮的反应——他虽低着头,手却在袖摆下微微颤抖,显然心虚。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过是失手打碎了酒杯,苏相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玦不知何时已从水榭边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苏清鸢身上,淡淡道:“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相府的千金?”
苏宏见是萧玦,脸色稍缓,强压下怒火道:“正是小女,顽劣得很,让王爷见笑了。”
萧玦没接话,视线转向地上的狼藉,尤其是那摊酒渍,眸色微沉。他蹲下身,看似随意地用指尖沾了一点酒渍,放在鼻尖轻嗅了嗅,随即起身,语气听不出喜怒:“这酒的味道,似乎有些特别。”
那小厮的身子猛地一颤。
苏清鸢心头一跳,原来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萧玦看向那小厮,眼神锐利如刀:“这酒,是谁让你送来的?”
小厮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道:“是……是后厨的管事……”
“哦?”萧玦挑眉,“去把管事叫来。”
侍卫立刻领命而去。不多时,一个胖胖的管事被带了过来,见到地上的景象,也是一脸惶恐。
“王爷,这……这是怎么了?”
“你让他送的酒?”萧玦问道。
管事连忙点头:“是……是啊,是小人让他给苏相送的……”
“这酒,是哪里来的?”
“是……是府里备好的宴席用酒啊……”
萧玦没再问,只是看向身边的侍卫:“取些酒渍回去查验。”
侍卫应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蘸了些酒渍收好。
那小厮和管事的脸色彻底白了。
苏宏也不是傻子,看到这阵仗,哪里还不明白其中有蹊跷?他看向地上的酒渍,又看了看那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下人,额头青筋直跳。
“王爷,此事……”
“苏相不必多言,”萧玦打断他,“等查验结果出来,自然一目了然。”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苏清鸢身上,“你方才若是慢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像是在说给苏宏听,又像是在说给苏清鸢听。
苏清鸢心头一暖,低声道:“能护父亲周全,是女儿分内之事。”
苏宏看着她,眼神复杂。他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庶女,此刻却发现,她虽瘦弱,骨头却挺硬,方才那一下冲撞,看似莽撞,实则时机精准。
苏清柔站在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既气苏清鸢抢了风头,又怕这事牵连到自己,毕竟她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
很快,侍卫回来禀报,查验结果显示,酒渍中含有微量的迷药,虽不足以致命,却能让人短时间内意识模糊,浑身无力。
真相大白,那小厮和管事吓得瘫倒在地,连声求饶,说自己是被人指使的,却死活不肯说出主使是谁。
萧玦眼神一冷:“带下去,仔细审问。”
侍卫立刻将两人拖了下去。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园子里的气氛却凝重了许多。苏宏看着苏清鸢,语气缓和了些:“你……没事吧?”
“女儿无碍,多谢父亲关心。”苏清鸢答道。
萧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里人多眼杂,苏小姐还是先随苏相回去吧。”
苏宏点头:“王爷说的是。清鸢,跟我走。”
苏清鸢应了声“是”,起身时,膝盖传来一阵刺痛,想必是刚才被碎瓷片划破了。
她跟着苏宏往外走,经过萧玦身边时,听到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那玉佩,收好。”
苏清鸢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驳陆离。她知道,从今日起,她的人生,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平静了。而那个藏在袖中的玉佩,仿佛也变得滚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