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先是梦见穿白大褂的人.
冰凉的指尖撑开她的眼皮,一束强光直直刺进来,那光太亮,亮得她眼前发白,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在空荡荡的什么地方回响.
然后梦就变了.
四周突然腾起熊熊大火,火舌舔舐着她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
热,烫,每一寸骨头都像被放在炭上炙烤,皮肉快要融化,和翻滚的热浪黏在一起.
她想逃,脚却像陷在熔岩里,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火海将自己吞没,喉间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转眼间,那灭顶的灼热又猛地褪去.
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漫上来,钻进骨头缝,血液都好像凝成了冰碴,在血管里缓慢地、钝重地移动.
冰川无边无际,只有她一个人,和永恒的死寂.
热与冷在梦里反复交替,撕扯着她.
……
那种日夜灼烧般的折磨是什么时候平息的,姜绾不知道.
她的五感像是被厚厚的棉絮裹住了,声音、光线、触觉都隔得很远,世界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直到某个瞬间,意识从深水里缓缓浮上来,耳边猛地炸开噼里啪啦的雨声.
暴雨正发狠地抽打着玻璃窗.
喉咙里干得像烧过的沙.
姜绾皱紧眉,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昏沉沉的房间,陌生的轮廓,空气里浮着冷冽的、不属于她的气息.
这是哪儿?
她按着发痛的额角,脑海里空茫茫的,什么也抓不住.
像是醉到彻底断片,连时间的来路都断了.
缓了许久,渴意催着她踉跄下床。脚底虚浮地踩过冰凉的地板,只想找水.
经过浴室时,隐约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几乎没思考,凭着本能就推门拐了进去.
越往里走,身体深处却莫名烧了起来.
那渴不再只是喉咙的焦灼,而是顺着血管蔓开的热,一阵阵,滚烫而昏沉.
她步子有点软,视线也晃.
浴室磨砂玻璃门被拉开的一瞬,里面正面墙冲着冷水的人身形骤然僵住.
没等他反应,一道女声有气无力地传来:
姜绾“给点水……行吗?渴得要死了……”
霎时间,吴世勋雷打不动的脸上露了一丝慌乱.
他来不及去抓搭在置物架上的浴巾,背后已扑来一阵甜软的香风,跟着一双细软的手便缠上了他的腰.
姜绾“啊……好凉……”
姜绾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路踉踉跄跄,在彻底跌倒前,伸手抓住了什么.
像是一堵沁凉的冰壁,瞬间消解了她周身的滚烫.
从头顶淋下的冷水激得她微微一颤,但很快便适应了,只觉得通体舒畅,连喉间的焦渴也平息了.
僵持几秒后,吴世勋将水温调热,滚动喉结喊了声:
吴世勋“姜绾……”
他嗓音磁哑,隐约压着某种克制.
但他身后神志不清的女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本能地应了一声,嗓音绵软无力,像只慵懒的猫儿.
吴世勋“你清醒了?”
吴世勋低声问.
之前来打点滴的医生提过,她的状况可能会有反复.
姜绾含混地“嗯”了一下.
只觉得面前这堵冰墙慢慢变得烫热起来,热水浇得她又开始躁动.
吴世勋被她紧紧抱着,犹如一块求生的浮木.
他的呼吸逐渐乱了节奏,试图扒开她的手:
吴世勋“你被下药了……我去叫医生来.”
姜绾用尽力气缠住他,声音黏软:
姜绾“不要医生……”
吴世勋不敢用力,也不敢转身.
两人在花洒下僵持了许久,姜绾身上宽大的衬衫已经湿透,整个人似一团吹皱的春水,在浴室逼仄的空间里荡漾起来.
本能驱使下,她踮起脚攀上男人宽阔的肩.
难受地贴着他轻蹭,仿佛心底深处最隐秘的一隅被药效发散开,她柔柔喊了一声:
姜绾“帅哥……”
明显感觉男人身形一僵,似被定住.
姜绾用残存的清醒,紧紧守着最后那条线:
姜绾“你转过来身……让我看一眼.”
被陈盛泗下药这事,姜绾这会儿已经回过味儿来.
她现在特别难受,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解决当下的困境.
但这种事情,姜绾有自己的底线.
首先,人长得得过得去,其次,得讲究一个公平.
吴世勋听不得她这样低声央求,一把抓住落在他胸膛那只白嫩的手,他把人拽到了身前,扣在怀中.
姜绾头晕得厉害,身子一软,险些滑下去.
却被男人一把揽住腰提了起来.
花洒的水帘被男人倾近的身影挡住,姜绾这才勉强睁开眼,水汽朦胧中望向那张浸在昏光里的侧脸.
她记得这张脸:
姜绾“是你啊……”
吴世勋.
慈善晚会上那个帅得很出挑的男人.
吴世勋神情骤然凝住,女人松一口气的神色像无形的绳索,猝然绞紧了他的心脏.
瘦硬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圈在身前,身体不可避免地紧密相贴.
他眼底的暗色又深了几许,嗓音沉哑:
吴世勋“你认得我?”
吴世勋“我是谁.”
男人哑声低问.
姜绾很欣赏他的脸,像欣赏一件艺术品,眼神炙热又暗沉:
姜绾“你是……吴世勋.”
吴世勋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被她用最娇媚的语调念出来.
心脏陷落一空,呼吸沉重,他把人推到了冰凉的墙角,忍得咬牙切齿:
吴世勋“……你药效又发作了.”
姜绾“嗯……”
姜绾难受地蹙着眉,努力踮脚往他脸前凑:
姜绾“你能帮我吗?”
男人不知第几次僵住.
姜绾揪着细眉变得小声:
姜绾“那你……是不是第一次?”
姜绾“如果不是的话,是不行的.”
姜绾“我没有洁癖的,只是……这样好像才公平.”
姜绾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甚至没等男人回答,便急不可耐地央求他:
姜绾“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吴世勋的眼眸早已沉得不见底,像窗外泼翻了的浓墨,铺就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夜幕,深稠得仿佛要将人整个吞噬进去.
他眸底清晰映着姜绾的样子.
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连带着眼尾都染上一层水色,那双平日里清亮的眸子此刻像浸在温水里,潮湿润热,盛满了按捺不住的急切、无措的不安,还有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难耐.
心底那头名为理智的困兽踟躇了片刻,在她软声的央求里,在她眼底那片灼人的水光里,终究还是挣断了锁链,轰然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吴世勋“真不要医生?”
他低下头,唇瓣离她柔软烫热的唇只有寸许距离,吐息交缠间,能清晰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
眸色漆黑如墨,像淬了深夜寒潭的光,牢牢锁着她,带着最后一丝隐忍的询问.
姜绾像是被这问句钉住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眶却红了,水汽氤氲在睫毛上,眼看就要滚下来,整个人透着股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无助.
她就像只落入陷阱的小鹿,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忸怩着、慌张着,那副脆弱又无措的模样,轻易就勾出人心底最隐秘的暴戾因子.
吴世勋彻底失控:
吴世勋“要我怎么帮你?”
烫热呼吸落下,他粗鲁,毫无技巧地吻她,辗转厮磨.
吴世勋“这样?”
他哑声问,呼吸重得像要喘不过气,胸腔剧烈起伏着.
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细腻的肌肤,缓缓探进她湿透的衬衣底下,稳稳托住她的腰.
那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依旧烫得惊人.
他试探着收紧了些,声音湿得发哑,又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吴世勋“……还是这样?”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下来,混着花洒哗哗的水声,混着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姜绾早已被那股翻涌的热浪裹住,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能思考.
枕边,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覆在那白皙的手之上.
一根一根不容分说地在指缝间塞入手指,直至十指相扣……
窗外的暴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酒店的玻璃窗,噼里啪啦,缠缠绵绵.
整整一夜,都没歇过.
姜绾从酸.痛中醒来,疲惫得像是刚从战场下来,连基本掀眼皮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将手背搭在眼皮上,缓了会儿神.
脑海里不断浮现一些零星的片段.
有浴室淋.浴下的。也有床尾的.
甚至还有沙发区域和落地窗边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