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落得急,西天最后点光亮,被乌云裹着吞了个干净。
宫墙青砖凉得渗手,风卷着檐角铜铃,叮叮当当响得发闷。
四下静悄悄的,偶尔有巡逻侍卫的脚步掠过,更显深宫沉寂。
沈彻倚在养心殿外的廊柱旁,玄色劲装贴合身形,肩背绷得直。
他垂着眼,看地上宫灯投下的光影晃来晃去,脸上没半点神色。
腰间佩剑裹着黑鞘,剑穗垂着纹丝不动,周身气场冷沉沉的,生人勿近。
殿内的动静没遮拦,先传出来的是皇帝的怒喝,带着压不住的火气:“放肆!私通皇子贪墨军饷,真当朕管不了你?”
接着是户部主事的哭腔,一遍遍地喊冤枉,声音嘶哑得快破了。
到最后,哭声没了,只剩压抑的喘气,连烛火燃着的声响都格外清晰。
沈彻指尖蹭了蹭剑鞘,没动。
片刻后殿门推开,太监弓着腰出来,尖声喊:“沈护卫,陛下宣你进殿。”
他应声起身,脚步轻得落地无声,踏进殿门时,烛火正晃了晃。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指节敲着扶手,咚咚的响。
案上奏折撒了一地,墨迹沾了尘土,看着乱糟糟的。
户部主事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厉害,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掉,头埋得极低。
“沈彻,”皇帝抬眼,声音沉得吓人,“把他押去诏狱,仔细审。”
“问清楚他跟二皇子勾结的事,还有背后牵扯的人,一点都不能漏!”
“是。”沈彻应得干脆,上前拎住主事的后领,力道沉得很。
主事踉跄着起身,哭着拽他的衣袖求饶,他抬手甩开,拎着人就往外走。
路过案前,眼角余光扫到奏折上的字——二皇子私囤粮草、暗养死士,眸光暗了暗,脚步没停。
出了养心殿,晚风刮得脸生疼,带着湿冷的潮气。
廊下候着几个黑衣侍卫,沈彻把人交过去,冷声吩咐:“直接送诏狱,看好了。”
“路上敢出一点差错,你们自己领罚。”
侍卫们应了声,架着还在哭嚎的主事,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沈彻站在原地,抬手拍了拍袖口沾的灰,掌心的茧子硌得慌。
抬头看天,乌云压得极低,云层厚得像要坠下来,怕是要下大雨。
他转身往西侧偏殿走,刚转廊角,就撞见了个人。
是七皇子谢珩,穿件月白锦袍,站在宫灯底下,身形清瘦挺拔。
他眉眼俊朗,眼角微挑,看着温温和和的,嘴角还带着点浅淡笑意。
“沈护卫这就忙完了?”谢珩开口,声音温缓,没什么架子。
目光落在沈彻的手上,又扫过他沾灰的袖口,眼神里藏着点探究。
沈彻停下脚步,躬身行礼:“殿下。”
谢珩往前两步,离得近了些,身上飘来淡淡的墨香。
语气像随口闲聊:“方才养心殿动静不小,父皇动这么大火,是二皇兄出了事?”
沈彻抬眼望他,谢珩眼里带着笑,看着无害,可眼底深处却沉得很。
他收回目光,语气平淡:“臣只奉命办事,具体的不清楚。”
谢珩低笑一声,指尖轻扣着袖口,动作懒懒的:“沈护卫倒是规矩。”
顿了顿,声音放轻:“只是二皇兄向来不收敛,这次出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沈彻没接话,就站在那,神色没什么变化,像没听出话里的意思。
谢珩也不追问,抬头看了看天,轻声道:“要下雨了,沈护卫回去路上当心些。”
说完转身就走,月白的衣摆扫过青砖,步子轻缓,背影渐渐融进夜色里。
沈彻立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神沉了沉。
风越来越急,铜铃的响声更闷了,深宫的夜,从来都不太平。
这场风波,显然才刚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