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潮退却,残香缭绕。
红烛燃尽,化作一滩猩红泪痕,凝在烛台边缘,像是一滴未落的血。纱帐低垂,氤氲着汗水、情欲与女子体香交织的暖雾。林夏蜷在苏暮雨怀里,发丝黏在汗湿的颈侧,呼吸轻浅,已沉入梦乡。她脸颊仍泛着潮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清晨草叶上将坠未坠的露水。
苏暮雨却未眠。
他一手垫在她颈下,另一手轻轻抚过她光裸的肩背,指尖沿着她脊骨的曲线缓缓游走,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低头,唇落在她额角,又缓缓下移,吻她闭着的眼睑、鼻尖、唇角——像是在确认她的真实,又像在虔诚地供奉一尊易碎的神像。
他守着她,如同守着这暗夜里唯一不灭的光。
可就在这静谧如水的时刻,怀中人忽然轻颤,唇间溢出一串含混不清的低语。
“……不要……别走……妈妈……救我……”
苏暮雨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眸色一沉,眼底那点温存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深潭般的幽暗。他缓缓抬眼,盯着她沉睡的面容,眉心微蹙。
“妈妈?”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锋利的寒意。
他从未听过这个称呼。在这片土地上,女子出嫁从夫,父母皆为远亲,何来“妈妈”这般亲昵又陌生的叫法?更遑论她口中那“别走”“救我”的哀求,不似梦呓,倒像深埋心底的创伤在夜色中悄然裂开。
他凝视着她,目光如刀,细细剖开她平日里的娇憨与依赖,试图窥见那层温柔面具下的真实。
她是谁?从何处来?为何总在梦中呢喃他听不懂的言语?为何抗拒他的子嗣?为何对这世间礼法、人情世故,总有种格格不入的疏离?
疑云如藤蔓,悄然缠上心头,越勒越紧。
他忽然想起她初醒时的茫然,想起她对机关术的奇巧构思,想起她偶尔脱口而出的“牛逼”“我勒个豆”“尼玛”等怪异词汇,皆非此世所有。他曾以为是她天真烂漫、异想天开,如今细想,却处处透着诡异。
“林夏……”他低声唤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她未醒,只是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唇边溢出一声轻喃:“……2025年……快毕业了……”
苏暮雨瞳孔骤缩。
“2025年”?
那是何年?距今百年?千年?还是……她根本不在这个时空?
他手臂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仿佛稍一松懈,她便会如烟消散,坠入那他无法触及的岁月长河。
他低头,吻落在她发间,却不再温柔,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占有:“你逃不掉的,林夏。即便你来自异世,魂归他方,这一世,你也只能是我的。”
他缓缓闭眼,嗓音低沉如誓:“我苏暮雨,以暗河的名义起誓——你若想走,我便为你断尽前路;你若想留,我便为你踏平山河。生,你在我怀;死,你入我墓。此心不渝,纵焚烬余温,亦不相负。”
夜风穿窗而入,吹熄了最后一缕残烛。
黑暗中,他睁着眼,眸光如刃,守着怀中人,也守着那悄然翻涌的暗流。
他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而他,也从来不是会轻易放手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