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花灯

林夏拼了命地往山下跑，夜风灌满了她的校服裙摆，膝盖上的擦伤被风一吹，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有半分停歇。身后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隔着山林传来，闷闷的，却像催命符一样紧追不舍。手机屏幕还亮着，“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冷却时间跳得缓慢，还有八分多钟，这期间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靠脚力甩开那些暗河弟子。

好在山下的灯火越来越亮，喧闹声渐渐盖过了身后的追兵声。那是个依山而建的古镇，恰逢赶集日，即便入夜，街边的灯笼依旧挂得通红，小吃摊的吆喝声、酒馆里的划拳声、杂货铺的算盘声混在一起，形成一片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气。林夏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像一条鱼钻进了湍急的人潮里。

她刻意往人多的地方挤，先是绕着摆满糖画、皮影的小摊转了两圈，又钻进了一个挤满了看杂耍的人群中。暗河弟子们穿着清一色的墨色劲装，在这样五颜六色的人群里格外扎眼，林夏借着人群的遮挡，飞快地脱掉了外面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又抓了一把路边小摊上的草帽扣在头上，瞬间淹没在攒动的人头里。

苏暮雨带着人追到镇口，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脸色愈发阴沉。他习惯了暗河的肃杀寂静，这种喧闹嘈杂的环境让他极度不适，更让他烦躁的是，林夏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瞬间没了踪影。

“雨哥，分头搜？”慕雨墨压低声音请示，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行人。

“不必。”苏暮雨冷声道，漆黑的眼眸在人群中精准地扫过，带着猎手般的敏锐。他太熟悉林夏的气息了，那点混在烟火气里的、带着几分倔强的鲜活味道，根本藏不住。他迈开步子，无视身边的喧嚣，径直朝着镇中心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追踪线上。

林夏躲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后面，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偷偷探出头，正好看到苏暮雨的身影出现在街口。男人依旧是那身墨色衣袍，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却凭着一身凛冽的气场，让路过的行人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扫过来时，林夏吓得立刻缩回头，手里的花灯都差点掉在地上。

“姑娘，买盏花灯吧？今晚河灯节，放一盏祈福灵得很。”摊主是个和善的老婆婆，笑着递过来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

河灯节？林夏愣了一下，顺着老婆婆的手指看去，远处的河道上已经飘起了点点灯火，不少情侣正提着花灯往河边走。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接过花灯付了钱，跟着人流朝着河边挪去。

苏暮雨很快就追到了花灯摊前，老婆婆见他气度不凡，笑着招呼：“公子，买盏花灯吗？给心上人祈福最好了。”

苏暮雨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摊上那盏和林夏手里一模一样的兔子花灯上，眼底的戾气淡了一丝，随即又被偏执取代。他没说话，只是指尖微动，慕雨墨立刻上前付了钱，拿起一盏同款花灯递给他。苏暮雨沉默地接过，花灯的暖光映在他俊美却冰冷的脸上，竟透出几分诡异的柔和。

河边的人更多了，男女老少挤在河岸上，手里的花灯映得河面一片通红。林夏混在人群里，正准备找机会把花灯放进河里，趁机溜走，手腕却突然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攥住。

她浑身一僵，缓缓回头，撞进苏暮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就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提着那盏兔子花灯，暖黄的光线下，他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却丝毫没影响他攥住她的力道。

“跑够了？”苏暮雨的声音压得很低，混在周围的喧闹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还是说，你在等我陪你放花灯？”

林夏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他拽得更近了些。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冷香，心里又怕又气，压低声音吼道：“苏暮雨，这里这么多人，你敢动我？”

她赌的是苏暮雨在意暗河的名声，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粗。可苏暮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忽然抬手，将那盏兔子花灯塞进她手里，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腰，紧紧扣在怀里。

“动你又如何？”他低头，在她耳边呵出一口冷气，“还是说，你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我苏暮雨的人？”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指指点点的目光让林夏脸颊发烫。她又急又窘，下意识地去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技能冷却完毕！

林夏心里一喜，趁着苏暮雨低头看她的瞬间，猛地挣脱一只手，抓起身边摊主放在地上的一把剪刀（刚才剪花灯引线用的），朝着苏暮雨挥了过去。

这一次，苏暮雨早有防备，下意识地想躲闪，可那股无形的力量再次袭来。他瞳孔骤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弯曲，膝盖重重地磕在河岸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周围的喧闹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幕上——那个气度不凡的黑衣男子，竟然对着一个小姑娘双膝跪地，还伸出双手，精准地握住了她手里的剪刀刃。

剪刀很钝，却依旧划破了他掌心刚结痂的伤口，鲜血顺着剪刀刃流下来，滴在青石板上。

“我的天！这是在干嘛？”

“求婚吗？怎么还用剪刀啊？”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可惜了……”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慕雨墨和暗河弟子们躲在人群外，脸都绿了，想上前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家主第二次当众下跪。

苏暮雨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林夏焚烧殆尽。他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能感受到那些探究的、戏谑的目光，这份屈辱比刚才在山林里更甚千百倍。

林夏强忍着笑，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剪刀：“苏楼主，又见面了。这河灯节的‘大礼’，还满意吗？”

几秒的时间转瞬即逝

苏暮雨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剪刀扔在地上，反手将她死死按在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林夏，你彻底惹怒我了。”

林夏知道这次跑不掉了，心里一横，抬手对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苏暮雨闷哼一声，却没松手，反而抱着她转身，朝着镇外走去。

周围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看着他们的背影，议论纷纷。慕雨墨连忙带着人跟上，临走前还不忘给周围的摊主塞银子，低声警告：“刚才的事，不准外传。”

林夏被苏暮雨抱着，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带着怒意，却又异常沉稳。她咬着牙，闷闷地问：“苏暮雨，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暮雨低头，看着怀里倔强的小姑娘，眼底的怒火渐渐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偏执和占有欲。他轻声说，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带你回家。不管你耍多少鬼把戏，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你只能是我的。”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暗河地宫的方向而去。只是这一次，马背上的怀抱格外收紧，而被抱着的人，看着男人颈侧紧绷的线条，心里忽然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场追逐与被追逐的游戏，似乎早就偏离了最初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