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务室出来,阳光斜斜地落在走廊地面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江熠扶着林微眠的胳膊,步子放得极慢,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的助听器……”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目光落在她耳朵上,“刚才摔下去,没摔坏吧?”
林微眠下意识地摸了摸助听器,指尖碰到冰凉的外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还能听见。”她说话时特意放慢了语速,嘴唇动得比平时更轻——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怕别人听不清,也怕自己说得不自然。
江熠却注意到她说话时,睫毛会轻轻垂下来,像蝶翼停在眼睑上。他心里还是不踏实,刚才那一下摔得不算轻,万一里面零件松了呢?他忽然想起学校后街有家文具店,老板是个手巧的中年人,上次自己的钢笔摔坏了,就是在那儿修好的。
“后街有家文具店,”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说,“老板有那种专门粘小零件的胶水,还有软布,要不我们去看看?给它做个清洁,再检查检查?”
林微眠愣了愣,想说“不用麻烦了”,但看到他眼里的认真,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后街的文具店藏在两棵老槐树中间,招牌上的“晨光文具”四个字被晒得有点褪色。推开门时,门口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驱散了午后的困倦。
“小伙子,又来买东西?”老板正坐在柜台后看报纸,抬头看到江熠,笑着打招呼。他认识江熠,这孩子总来买草稿本,偶尔还会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哪种胶水粘纸最牢”。
“张叔,”江熠拉着林微眠走到柜台前,指了指她耳朵上的助听器,“您这儿有那种软点的保护套吗?还有能粘小零件的胶水,她这个刚才不小心摔了下。”
老板推了推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微眠的助听器,又拿起桌上的放大镜照了照:“哦,这小东西金贵着呢。保护套我这儿有,硅胶的,软乎乎的,套上能防刮。胶水嘛……”他从柜台下翻出一小瓶透明胶水,瓶身印着密密麻麻的外文,“这个是进口的,粘玻璃都没问题,粘这种小塑料零件更是不在话下。”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冲江熠挤了挤眼睛:“不过啊,这胶水能粘好玻璃,粘不好人心——小伙子,对人家姑娘上心,光靠胶水可不够。”
江熠的脸“腾”地红了,像被夕阳烤过的番茄。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货架上的笔,声音含糊地说:“张叔您别瞎说,我们就是同学。”
林微眠也没听清老板后半句是什么,助听器在室内安静的环境里反而更敏感,她只捕捉到“胶水”“人心”几个词,又看到江熠泛红的耳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痒。
老板也不再逗他,麻利地找了三个不同颜色的硅胶保护套,又把那瓶胶水放在一起:“保护套给你拿了粉的、蓝的、透明的,姑娘你挑个喜欢的。胶水算你便宜点,下次来买东西再给叔说说,这助听器好用不。”
林微眠选了个透明的保护套,觉得这样不会太显眼。江熠抢在她前面付了钱,把东西往她手里塞:“拿着吧,就当……就当赔罪了,谁让我刚才差点踩到它呢。”
走出文具店时,风铃又响了一声。林微眠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透明保护套,触感软软的,像握住了一团云。她抬头看了眼身边的江熠,他还在为老板刚才的话脸红,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发梢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微眠忽然觉得,这个下午好像没那么糟糕了——膝盖虽然还疼,但心里却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像含了颗没化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