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深山,有一片终年不散的雾。
雾心倒生银杏,根须朝天,枝叶垂地。
根上生半截亭柱,叶上结半只银铃。
树下,卧麒麟,名清梦。
通体月白,身如流云,角似琉璃。
睡时,天为被,地为席。
一睡,千年。
千年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千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千年,却从未有人踏足此地。
唯日月流转,霜雪覆尘。
直到,这一日。
……
今夜,彩云山脉的月亮比往常亮三倍。
亮得可以照见雾里的尘埃,也照见尘埃里沉睡的麒麟。
乌金半铃七响,期限既至,却声息俱寂。
世界在无声中裂开一道缝,清梦睁眼。
瞳孔中,雪落进人间,化成一场六月细雨。
雨点第一滴,落在鹿人店的瓦当。
雨点第二滴,落在解忧屋的竹檐,
雨点第三滴,落在了一滴泪上。
那一刻,我醒了。
……
眼前是雾,是倒生的银杏,是半铃半柱。
身下是温软的湿意,像是云,又像是梦。
我叫清梦,天为被,地为席,睡了多久?
千年,数字很轻,轻得没有重量,没有前尘。
睡?谁也说不清,是一段困意,还是一场别无选择的遗憾?
……
我记得得不多。
我叫清梦。
此处,我凝聚的幻境,彩云山脉中那条朝聚雾、暮凝云的河。
我来了,它便成一岸接一岸的流年,一月连一月的流年。
余下,只剩一场战争的碎片。
神兽、人间、天庭,曾为天威,为一方净土,为一方安宁。
为一些重要的人,死在一个雾天,记忆的拼图上,是片段的呼啸。
碧落无尘,神兽皆陨。
……
为何而战?浩劫终了与否?同伴去往何方?我全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一句:
“千年后,若有缘,我们会在天边再见。”
原是告别,也原是遗憾。
天边?再叙什么?复归何处?
希望…来得及。
……
鹿人店的木门人店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一声,天禄猛地从桌案上抬起头,眉心莫名发紧。
第三滴雨水不偏不倚,打在窗棂,他忽然捂住胸口,像是有根细针戳了一下。
天禄愣了愣,下意识望向窗外的雨雾。
心锁的位置,裂开一道缝。
烦躁感瞬间窜上来,他甩了甩尾巴,却抓不住那股莫名的悸动。
…
彩云某处,辟邪正对着四不相的画像皱眉,笔尖突然顿住。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体内炸开,隐藏多年的另一道心锁毫无预兆地显现,强行冲破的力道让他浑身紧绷。
他猛地起身,金色眼眸里翻涌着戾气,第一反应便是天禄出事了。
…
鹿人店内,四不像刚摘下沾着湿气的披风,未来的及疑惑,心脏骤然一缩。
两股截然不同的波动撞进感知里,被压迫多年的思念和痛楚一齐涌上来,面具下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异动,绝非偶然。
……
雨丝渐密,织成一张笼罩彩云山脉的网。
天禄胸口的刺痛倏然停住,心锁的裂痕就凝在那一道,不上不下。
焦躁。
彩云深处,辟邪周身的戾气渐渐平复。
直觉告诉他,不能等。
他攥紧爪子,转身朝着鹿人店的方向疾驰,眼眸里只剩笃定:去找天禄。
同一刻,鹿人店内。
殿门被推开,吹进来的凉风、滴答的檐雨,以及……白麒麟,天禄心头一跳,第一次觉得那双眼睛如此陌生。
“四不像?”
天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底隐隐泛着红,模模糊糊的,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只是…
“是我。”四不像想迎上去。
天禄迅速躲闪…跑了出去。
“皮皮?!”四不像追了几步,隔着风雨,看到那双红眼,心头猛地一紧。
……
辟邪踏进鹿人店,风搅雨丝,劈头盖脸灌进来。
“四不像!”
四不像看着突然出现的兽,眉头皱得死紧:“辟邪?”
两人对峙片刻,气氛微妙又危险。
“天禄呢?!”辟邪一字一顿,压抑着心头的焦躁。
四不像怔了怔,回应道,“他刚跑出去。”
辟邪转身欲追。
四不像伸手想拦住他,“等…”
辟邪打掉他的手,“滚!”
四不像被推得一个踉跄,看着从自己眼前辟邪跑了出去,恍惚间,四不像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雨越下越大。
天禄没有撑伞,独自在雨中走着。
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
……
浓雾笼罩一切,将任何事情都隐藏了起来。
曾经熟悉的面孔,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记不清了,为何而生,为何而战,又为何而重逢。
曾熟悉的故人,也走散了…
曾经的记忆,一碰即碎。
雾里分不清东西南北,也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而此刻,他在找的,究竟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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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新坑了,之前耀阳写不了了,@遥遥辉月,抱歉。
作者诺言回归。
作者接下来就是没灵感了(包含学业上的事),并且最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断更一段时间。
作者今天就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