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越来越浓,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大片大片地变黄、飘落,铺就一地金黄。期中考试周过后,学校迎来了一个短暂的三天小长假。
黄子弘凡的家就在邻市,他像往常一样,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回家的高铁。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从城市的喧嚣逐渐过渡到郊野的宁静。他塞着耳机,听着舒缓的轻音乐,试图让有些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回到家,自然是温馨的。爸妈准备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嘘寒问暖,关心他的学业和校园生活。黄子弘凡笑着应答,分享着音乐社的趣事,说着即将到来的期末汇演计划,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家里的空间很宽敞,很安静,不像宿舍那样总有室友的喧闹。这种安静,反而让某些被压抑的念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会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却安安静静,没有那个熟悉的、备注为“石凯”的联系人发来的消息。假期前他们简单道别,石凯说要留在学校训练,对话就停留在了那句“路上小心”和“嗯”。
吃饭的时候,妈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他,他咬了一口,忽然想起在食堂,石凯把他夹过去的、确认没有香菜的排骨自然吃掉的样子。
看电视的时候,体育频道正好在重播一场篮球赛,他看着场上奔跑的身影,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石凯在球场上挥汗如雨、进球后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瞬间。
甚至晚上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都会自动播放石凯打拍子时专注的侧脸,雨夜中共撑一把伞时靠近的体温,还有天台上那句低沉的“我们都一样”。
这种无处不在的“想起”,像细密的网,将他牢牢罩住。家里很舒适,但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习惯。
这种不习惯,源于身边缺少了那个沉默却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第三天下午,黄子弘凡终于忍不住了。他窝在房间的沙发上,手机拿起又放下,反复了好几次。他觉得自己像个等待被临幸的妃子,这种被动和焦灼让他感到陌生又懊恼。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他小声嘟囔着,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手指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和石凯的聊天界面。
删删改改,打了又删。问“在干嘛?”会不会太刻意?问“训练怎么样?”又显得太公事公办。
最后,他摒弃了所有华丽的辞藻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心一横,发出去一句最简单、也最直白的:
「在干嘛?」
发出去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用抱枕捂住脸,像个鸵鸟一样,不敢去看可能的回应,或者……没有回应。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就在黄子弘凡快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淹没,开始后悔发出这条消息时,手机屏幕亮了。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手机。
是石凯的回复。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拍得有点随意,甚至有点模糊,视角是从下往上拍的。画面里是体育馆高高的穹顶,几盏大灯亮着,投下明亮的光束。隐约能看到篮球架的边缘,和一片空荡荡的、反着光的深色地板。
就在黄子弘凡看着这张意义不明的照片发愣时,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石凯:「加练刚结束。场馆空了。」
黄子弘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石凯没有问他为什么发消息,也没有敷衍地回一个“训练”了事。他分享了一张照片,一个他此刻身处的、空旷而安静的场景。这简单的一个举动,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让黄子弘凡感到一种被接纳的暖意。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石凯的下一条消息又来了。
石凯:「在想你教的歌还跑不跑调。」
“轰——”的一下,黄子弘凡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耳朵烫得惊人。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石凯……他说……在想……?
这句看似平淡甚至带着点自嘲的话,在黄子弘凡此刻敏感而充满思念的心里,不亚于一场海啸。它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所有纠结和困惑的锁。
喜悦像沸腾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出来,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忐忑。他抱着手机,倒在沙发上,忍不住滚了两圈,把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带着极度欢欣的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手指颤抖着,却带着无比明亮的笑意,回复道:
「看来辅导得还不够,回去得给你加练!」
消息发出去,他抱着手机,看着那个咧着嘴笑的狗狗挂件,觉得整个房间都因为屏幕那端的人,而变得无比明亮和温暖。
这个假期,似乎因为这一条简单的消息和一张模糊的照片,而变得截然不同了。
黄子的心情日记
202X年11月12日,晴(心里放晴了)。
假期第三天,终于没忍住,给他发了消息。
家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不习惯,总觉得少了他的气息。
我问他「在干嘛?」,紧张得像在等待审判。
他回了我一张空荡荡的球场照片,说「加练刚结束」。
然后他说:「在想你教的歌还跑不跑调。」
就这么一句话,让我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开始疯狂加速。
石凯,你知不知道,你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轻易搅乱我的整个世界。
但我好像……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