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山楂乐”的气泡里悄悄溜走,几十年转瞬即逝。贺怀安坐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手里握着的搪瓷杯,还是当年三人一起做汽水时用的旧物。玻璃罐里的“山楂乐”换成了瓶装生产线,小公社的土坯房变成了全国连锁的饮料集团,许昌成了A市知名的投资人,刘海涛的名字印在行业教科书上,而他,也从当年的穿书者,成了兄弟三人里最会“运筹”的那个。
“阿安,该去参加集团周年庆了。”许昌推门进来,鬓角染着霜,手里还拿着件定制的中山装,“海涛在楼下等你呢,说要跟你喝一杯当年的野山楂酿的酒。”
贺怀安笑着点头,刚站起身,指尖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就像当年穿书时的感觉。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变得透明,心里猛地一慌,伸手去抓许昌的胳膊,却只摸到一片空气。
“哥……”他声音发颤,转头去看门口,刘海涛正端着酒壶走来,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可那笑容也在慢慢模糊。
“阿安,怎么了?”许昌的声音越来越远,“别愣着啊,咱们三个说好,要一起看着公司……”
话音未落,贺怀安眼前的一切突然碎成光点,像被风吹散的糖渣。再睁眼时,他躺在出租屋的旧床上,手里还攥着那本泛黄的《红火峥嵘》,书页正好翻在“杨雪梅因敲诈勒索被公社处分”的章节。
窗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没有公社的麦香,没有二八大杠的“咕噜”声,更没有两个笑着喊他“阿安”“二哥”的人。
他猛地坐起身,翻遍了整个房间——没有那只旧搪瓷杯,没有刘海涛手写的配方本,更没有许昌帮他修过的打气筒。书里的几十年像一场醒不了的梦,他确实打败了反派杨雪梅,看着兄弟三人把日子过成了最好的模样,可当他从书里走出来,才发现那些热闹的、温暖的、被人喊着“二哥”“阿安”的时光,都被留在了书页里。
贺怀安抱着那本书,慢慢坐在地上。书里的字还在,可字里行间的烟火气却没了温度。他想起最后松开许昌和刘海涛的手时,他们眼里的慌张;想起三人老了坐在小院里,喝着山楂酒说“要一起到八十岁”;想起许昌骑车带他回家的夜晚,刘海涛熬糖浆时的认真……那些画面清晰得像昨天,可伸手一碰,却只有满手的空寂。
原来穿书一场,最幸运的不是抱到了“大腿”,不是打败了反派,而是在那个陌生的年代里,真真切切拥有了两个把他当亲人的哥哥。只是这场幸运,终究要还回去。
贺怀安把脸埋在书里,书页上还留着当年不小心沾到的山楂汁痕迹,可那酸甜的味道,再也找不回来了。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空无一人的沙发上,就像他此刻的心里,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两个笑着喊他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