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傍晚总带着点黏腻的热,老旧居民楼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混着楼下小贩叫卖西瓜的吆喝声“西瓜——沙甜的西瓜哎”的吆喝声,裹着晚风从窗户钻进来,落在沈清川忙碌的身影上。
他刚从兼职的便利店回来,帆布包还没放下,就径直钻进了狭小的厨房。冰箱里剩着半根排骨、几颗玉米,是昨天特意给沈玖留的。他系上洗得发白的围裙,开火、焯水、下料,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刚满二十岁的大学生——父母走后的两年,柴米油盐早已磨平了他身上的青涩,只留下温和又沉稳的气场。
“阿玖,醒了吗?快出来喝口水。”沈清川一边搅动着锅里的汤,一边朝卧室方向喊了一声,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刚睡午觉的弟弟。卧室门“咔哒”一声被拉开,沈玖走了出来。十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只是那双眼睛,没了小时候的透亮鲜活,总是微微垂着,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阴郁。
“刚醒?”沈清川回头看他,顺手递过一杯晾好的温水。
沈玖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沈清川的手,像被烫到似的轻轻缩了一下。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目光却不自觉地黏在沈清川身上。看他系着围裙的背影,看他专注搅汤时认真的侧脸,看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这些细碎的画面,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地刻了无数遍,从十三岁那年意识到自己对哥哥的心思不一般开始,就成了他藏在暗处的秘密。
小时候的沈玖不是这样的。那时他是邻里间出了名的活泼鬼,整天追在沈清川身后“哥哥、哥哥”地喊,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闯了祸就躲到沈清川身后撒娇,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得不像话。可这份鲜活,在父母离世后,就被他亲手藏了起来,只留下一层冰冷的壳,包裹着那份不敢说出口的、禁忌的执念。
“汤还要等一会儿,你先坐会儿,我把衣服晾了。”沈清川擦了擦手,拿起阳台的洗衣篮。里面大多是沈玖的衣服,还有他自己那件洗得有些变形的衬衫。沈玖没动,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沈清川踮脚晾衣服的身影。夕阳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柔和得让人心颤。他握紧了手里的水杯,指节微微泛白——他贪恋这份温柔,贪恋这份只属于他的照顾,恨不得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让哥哥永远这样看着他、陪着他。沈清川突然说:“对了,”沈清川晾完衣服回头,刚好对上沈玖的目光,笑着问,
“明天周末,要不要哥带你去游乐园?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去吗?”沈玖的心猛地一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被阴郁掩盖。他别开视线,低声拒绝:“不想去,麻烦。”沈清川也不勉强,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那好吧,那我们明天在家看电影?你想看什么,哥提前找好。”“都行。”沈玖敷衍地应着,转身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可注意力却全在厨房那个忙碌的身影上。汤炖好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清川盛了两碗,把肉多的那碗推到沈玖面前:“多吃点,最近看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沈玖低头扒着饭,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碗里的玉米夹给了沈清川。他记得,哥哥喜欢吃玉米。
晚饭在安静中结束,沈清川收拾碗筷,沈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偶尔沈清川抬头看他,他就立刻移开视线,假装看电视,耳根却悄悄泛红。
深夜,沈清川已经睡熟。沈玖轻手轻脚地推开他的卧室门,借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站在床边。他看着哥哥安稳的睡颜,睡了很久,鼻梁挺直,睡着时眉眼间少了平日的疲惫,多了几分柔软。他慢慢蹲下身,指尖悬在沈清川的脸颊上方,终究还是没敢触碰,只是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哥哥……别离开我。”
月光温柔,夜色寂静,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藏着少年不敢言说的心事,也藏着即将汹涌的暗潮。而床上的沈清川,睡得一无所知,还在心里盘算着明天给弟弟做什么早餐,想着怎么才能让他重新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