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裂痕深种，陌路殊途

第二十集 裂痕深种，陌路殊途

狗熊岭的风卷着初夏的燥热，穿过茂密的树林，却吹不散熊大心头的焦虑。光头强失踪已经整整七天了，电话永远是“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微信消息石沉大海，别墅里他的东西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只是那管没用完的祛疤膏被遗落在茶几角落，盖子都没拧紧。

“熊二，你说光头强到底去哪了？”熊大蹲在别墅门口，爪子扒着门框，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辞职也不说一声，电话也不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熊二嘴里塞满了蜂蜜，含糊不清地说：“俺觉得光头强可能是心情不好，躲起来散心了。他之前做保安和修理师傅都不开心，说不定想通了就回来了。”话虽这么说，可他圆溜溜的眼睛里也满是担忧，手里的蜂蜜罐都忘了递到嘴边。

两人在狗熊岭里找了整整一上午，从光头强常去的小溪边到镇上的街道，都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熊大带着熊二躲到一棵大松树下乘凉，刚坐下，就看到不远处的山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黑色夹克，脚步匆匆，正是光头强。

“光头强！”熊大立刻站起身，朝着他大喊，“你去哪了？我们找你好久了！”

熊二也兴奋地挥着爪子：“光头强，快过来！俺给你带了蜂蜜！”

光头强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结了冰。这七天里，他跟着白鳞宇等人跑了好几趟“生意”——其实就是利用他对狗熊岭地形的熟悉，带着一群商人勘察所谓的“旅游开发地块”，本质上就是变相破坏森林。他赚了第一笔钱，揣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熊大、熊二递来的蜂蜜，想起赵琳叽叽喳喳叫他“强哥”的样子。

可一想到方特旅行社永远对他关上的大门，想到那些顾客挑剔的眼神，想到白鳞宇他们说的“赚大钱不用受气”，他的心又硬了起来。他告诉自己，那些所谓的友情都是假的，熊大、熊二不过是觉得他有用才对他好，一旦他失去了价值，照样会被抛弃。

“你们找我干什么？”光头强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和以前那个爱唠叨、偶尔还会和他们打趣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刻意拉开距离，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双手插在口袋里，下巴微微抬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

熊大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愣，往前走了两步：“光头强，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这几天去哪了，电话也不接，我们都很担心你。”

“担心我？”光头强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我回来破坏森林，还是担心我丢了你们的脸？”

熊二急了，连忙摆手：“不是的光头强，俺们是真心担心你！你是不是遇到难处了？跟俺们说，俺们一起想办法！”

“想办法？”光头强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你们能想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到方特旅行社当金牌导游吗？能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吗？你们不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熊大、熊二焦急的脸庞，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别碰我。”

熊大还想往前走，听到这话脚步停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酸又疼。他看着光头强陌生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光头强，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我？”光头强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他们的靠近玷污了一样，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真正让我难受的，是你们这些虚伪正义的熊！”

“虚伪正义？”熊大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光头强会说出这样的话，“光头强，我们什么时候虚伪了？我们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受伤的时候是我们照顾你，你找工作是我们帮你打听，我们怎么就虚伪了？”

“朋友？”光头强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愤怒，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你们真的把我当朋友吗？你们只是觉得我可怜，觉得我没用，所以才施舍我一点关心！你们从来都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他不想再听熊大、熊二的解释，也不想再看到他们那张“正义凛然”的脸，转身就往山下跑。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脚步踉跄，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恨熊大、熊二的“伪善”，恨他们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恨他们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和不甘；更恨自己，恨自己没能守住初心，恨自己一步步走向黑暗，却再也回不去了。

熊大、熊二愣在原地，看着光头强狼狈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熊二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熊大，光头强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熊大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俺觉得，光头强变成这样，肯定有原因。”他想起光头强腿上的疤痕，想起他提起金牌导游时眼里的失落，想起他做保安和修理师傅时的勉强，“导游这个职业，一旦被开除，就再也没回来的可能了。他心里肯定一直憋着气，又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才会变成这样。”

“可他也不能说我们虚伪啊！”熊二委屈地说，“俺们是真心对他好的！”

“俺知道。”熊大拍了拍熊二的肩膀，眼神坚定，“不管怎么样，俺们不能放弃他。他现在肯定是钻进死胡同里了，等他冷静下来，俺们再找他谈谈。”

而另一边，光头强一路跑到了白鳞宇他们租的公寓楼下，才停下脚步。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还在不停地流。沈乐妍从公寓里走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光头强摇了摇头，擦干眼泪，脸上又恢复了高冷的表情，语气生硬地说：“没什么，遇到两个不相干的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在白鳞宇他们面前，他要扮演一个坚强、冷漠、只为赚钱的人。

回到公寓，光头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相框——那是很久以前，赵琳来狗熊岭玩的时候，和他、熊大、熊二一起拍的合照。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脸灿烂，熊大、熊二依偎在他身边，赵琳搂着他的胳膊，眼里满是崇拜。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熊大、熊二的脸庞，眼神复杂。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将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也被摔得皱巴巴的。他蹲下身，捡起照片，一点一点地撕了起来，直到把熊大、熊二的身影撕得粉碎，只剩下他和赵琳的部分，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虚伪的家伙。”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过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里的恨意和委屈像洪水一样泛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

接下来的几天，光头强跟着白鳞宇他们更加卖力地“工作”。他们带着商人在狗熊岭的边缘地带勘察，砍伐了一些树木，搭建了临时的帐篷。光头强看着被砍倒的树木，心里隐隐作痛，可一想到自己赚的钱，想到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他又硬起了心肠。

赵琳听说光头强失踪了，也很着急。她刚结束一场旅行，回到狗熊岭，就立刻去找熊大、熊二打听消息。“熊大、熊二，强哥到底去哪了？你们有没有找到他？”赵琳的眼睛红红的，显然也担心了很久。

“俺们找到他一次，可他……”熊二欲言又止，想起光头强冰冷的眼神和伤人的话，心里就难受。

熊大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赵琳：“他现在变得很奇怪，很高冷，还说俺们是虚伪正义的熊，然后哭着跑了。俺觉得，他可能是遇到什么坎了，一时想不开。”

“强哥不是这样的人啊！”赵琳急得直跺脚，“他以前虽然有时候会抱怨，但心里一直很善良，也很在乎你们。他肯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我们得再找他谈谈！”

旁边的新来的导游林晓也跟着说道：“我虽然和强哥不熟，但听赵琳说他是个很优秀的导游，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我们一起去找他，说不定能劝劝他。”

于是，熊大、熊二、赵琳和林晓一起，开始在狗熊岭里寻找光头强的踪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一片被砍伐过的树林里，找到了正在和白鳞宇等人说话的光头强。

“强哥！”赵琳朝着他大喊，快步跑了过去。

光头强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看到赵琳，他眼里的冰冷闪过一丝松动，可当他看到跟在后面的熊大、熊二时，眼神又立刻变得冰冷起来。

“强哥，你这几天去哪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赵琳跑到他面前，脸上满是担忧，“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人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白鳞宇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光头强。

光头强轻轻推开赵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冰冷地说：“我在哪，和谁在一起，干什么，都和你们没关系。”

“强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赵琳愣住了，眼里满是失望，“我们是朋友啊！你遇到难处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一起帮你解决，你别这样好不好？”

“朋友？”光头强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熊大、熊二，“我可不敢和你们做朋友，尤其是和这些虚伪正义的熊做朋友。”

熊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认真地说：“光头强，俺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俺们也知道你放不下导游的工作。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自暴自弃，更不能破坏森林啊！这片森林是我们共同的家，你以前也说过要守护它的。”

“守护它？”光头强的情绪激动起来，眼泪又涌了上来，“我守护它，谁来守护我？我当金牌导游的时候，你们都羡慕我；我被开除了，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你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说我破坏森林，说我没用！”

“俺们没有指责你！”熊大急忙解释，“俺们只是想帮你，想让你重新找到自己的价值。你可以不用当导游，不用当保安，不用当修理师傅，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俺们都支持你！”

“支持我？”光头强猛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们根本就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想要的是尊重，是认可，是不用看别人脸色的生活！你们给不了我，可他们能！”他指了指身边的白鳞宇等人。

白鳞宇上前一步，拍了拍光头强的肩膀，看着熊大等人，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几位，光头强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他有自己的选择，你们就别再打扰他了。”

“合作伙伴？”赵琳瞪大了眼睛，看着光头强，“强哥，你和他们合作什么？他们在砍伐森林，你不能和他们一起干这种事！”

“我干什么，不用你管！”光头强推开白鳞宇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赵琳，“你也和他们一样，都是些虚伪的人！你们只在乎森林，只在乎你们所谓的正义，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他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跑去，背影决绝，却又带着一丝狼狈。

赵琳想追上去，被熊大拦住了。“让他走吧。”熊大叹了口气，“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等他冷静下来，或许会明白的。”

林晓看着光头强消失的方向，疑惑地问：“熊大，你说光头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看起来好像很恨你们。”

熊大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俺觉得，他不是真的恨俺们，他是恨自己，恨自己没能守住初心，恨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想起光头强撕照片的样子，想起他流泪的眼神，心里隐隐作痛，“他总来这一套，变坏，背叛，肯定是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导游这个职业，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一旦失去，就像失去了精神支柱。”

熊二点点头：“俺觉得也是。光头强以前那么在乎金牌导游的荣誉，现在不能回去了，心里肯定很难受。他跟着那些人干，说不定只是想证明自己。”

赵琳擦了擦眼泪，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强哥本性是善良的。我们不能放弃他，我们要继续找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们的心意的。”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被砍伐过的树林里，留下一片狼藉。熊大、熊二、赵琳和林晓站在原地，看着光头强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而光头强一路跑到公寓，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只剩下他和赵琳的照片，紧紧攥在手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心里清楚，熊大、熊二、赵琳都是真心对他好，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和不甘。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狗熊岭的方向，眼神复杂。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的，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白鳞宇他们手里握着他破坏森林的证据，他要是反悔，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也真的想赚大钱，想证明自己，想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对不起，熊大，熊二，赵琳。”他低声呢喃，眼泪滴落在照片上，“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然后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眼神冰冷，表情冷漠，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阳光和温暖。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道疤痕，已经越来越深，越来越丑陋，再也无法愈合了。

狗熊岭的风，依旧吹拂着森林的枝叶，像是在无声地叹息。光头强的人生，已经彻底偏离了轨道，走向了一条充满未知和危险的道路。而熊大、熊二、赵琳他们，也没有放弃，依旧在等待着他回头的那一天。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