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11.6.29，言川市，湘湖县/

　　此时已是夜晚，虽然林叶幻进入副本的时间也是夜晚。但当时才五点多，时间比起来还是太早了些。

　　莫韵初刚好赶上夜市开放的高峰期，白雨将她从美丽卧室中叫出，本来已经进入梦乡了，这使她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的。

　　两人就这么坐在小板凳上，人手一碗炒河粉，虽然这碗是一次性纸碗，但是感觉碗这个词用起来就显得纸碗也很高大上。

　　“老林进游戏了知道吗？”白雨刚咽下一口，就转头看向莫韵初，与自己不同，她扎着一个斜扎的小辫儿，另一侧没有扎进辫子里的头发有几绺垂到肩前，又被她呼啦到后边去。莫韵初很耐看，白雨是承认这一点的。在她的记忆里，莫韵初从小就有深邃的双眼和高挺的鼻梁，虽然这鼻梁在被她初高中时带的超程远视镜给压下去了。高考后，莫韵初这个二货又配了个眼镜，这眼镜长得太像老花镜了，给白雨看的时候，她一时间不知道这是给谁带的。以为是莫韵初给家里某个老人买的。

　　虽说白雨也因为高考而戴上了眼镜。

　　“知不道。”短短两字打断了白雨的回忆。

　　“为啥不说啊？整的这我还真进去两眼看了看。”白雨将碗往旁边一放，准备开始对莫韵初的审判。

　　莫韵初还在猛干他的炒河粉，转头便见白雨如此的眼神。

　　“你现在不是告诉我了吗，我就知道了呗。”

　　白雨的确有些生气，但还是先拿起了旁边的吃的。气可以以后再生，但饭要现在吃。可是越想越气，实在受不了啊，于是白雨又把碗放下了，并送给了莫韵初一个骂加问大礼包。

　　“你他妈神经病吗。刚出副本连看都不带看？”

　　“我快困死了当时。”莫韵初吞下最后一口炒河粉，正好赶上白雨把话说完。

　　白雨自认倒霉，同莫韵初静等迟迟未做好的炸串。卖炸串的老板一看就知道是个混的，但这方圆八里只有这么一摊没人，也只好来这里等。

　　可没人说我在这儿等的时间要更长啊。这个老板跟个树懒一样，说话的时候还要盯你手中的活，问的时候也要停下手中的活，只要你来，他又开始停他手中的活，用三秒看他干活，能忍不住帮他干一个小时。

　　莫韵初真的有些着急了，准备催一下他缓慢的动作。起身刚到摊前还没开口，自己的头便和正在做的炸串一起被不知名飞行物正直打到。拾起一看，是一只荧光绿色的钉鞋。好在鞋底儿没有正中头心，但炸串儿也遭了殃，她回头，就见几个杀马特和飞机头。他们略过自己，走向身后的炸串摊，也没有对自己被重创的后脑勺和炸串道歉。

　　本来莫韵初还不怎么气愤，但耐不住她生性脾气暴躁，就越想越气。于是莫韵初便回来抄起凳子就向一个蓝色的头扔去，白雨自然是发现不对，跑来拉架，可为时已晚。板凳已经被摔到了那人的头上，斜了斜，又扑向身边人的脑袋。一个飞机头回头了，见还是莫韵初。

　　“就你他妈多管闲事呗，我跟你讲，我不愿意打你——”话未毕，便被莫韵初抢了去。

　　“我靠什么叫多管闲事儿？你他妈不长眼啊，头上挂俩玻璃珠子逞好看来的，我的美丽炸串和我的聪明大脑都被你那个臭了吧唧的死鞋给凿了知道吗？”

　　“我靠儿，凿了就凿了呗。那你不也凿回去了吗？还找我俩，不给赔医药费就骂。” 飞机头啐了口痰，吐在地上，又想开口，但摸云初捡的板砖已经砸了过来。

　　“我骂你姥姥！”

　　/2011.6.29，副本《红花》内/

　　不久，乔洋推门而入。林叶幻依旧研究缝纫机的正确使用方法。周乃绫寻找柜中的红色纺线。

　　久久不见冯林。

　　乔洋把门又往右挤了挤，才发现冯林在门缝深里。这门后边有个柜子，之间的差距还是比较多的，藏几个人的确不成问题。

　　周乃绫翻到了连卷儿的红色纺线。她知道乔洋已经推门而入，自己的确想打个招呼了，但又觉得这显得太假。四人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乔洋率先开口。

　　“我什么样自己清楚。”

　　冯林把花和防线对准，用手指扶着拼好但还未缝上的花。听此话后脱口而出：

　　“说的不是你。”

　　乔洋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反应。静静走到缝纫机旁，让冯林把手起开，讲了讲，她会用。就顺理成章地开始拼缝，机体发出的声音时长时短，富有规律。冯林听出了判断方向，这似乎与摩斯密码大差不差，或者说这就是这个。

　　可又能传递什么信息呢？冯林全然不知，他是从半路才开始分析的，前一大段什么也没听出，可花已经完整。将它拿出认为已经没什么大用时他想起了恐龙玩偶。冯林和周乃绫都想到了他。当林叶幻抬头便见一大堆已经拼好单位缝的假花被带入房间时，他有一刻是同情乔洋的。

　　乔洋叹了口气，欲仰天长啸。又忍了回去。

　　接着，便是一段接着一段的哒哒声。

　　林叶幻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将记忆中所有花的声音都回忆了个遍。至此都有“ Wo.”“ Wu” “Men.”“ Er”“ Yao.”“ Na.”“ Suo” “Bei.”“ Di”“ Wo.”“Mu.”“ Yao”。而每一次缝完以后，都会有与音节相似的音。抬、转、平、降，有些是直接停止。而刚刚那两三个字母拼起来的，不像是单词，像是拼音。所以，“ Wo.”后接的转音是“我”的读音，同理，后面分别为“乌”“们”“儿”“姚”“沙”“那”“被”“地”“我”“木”“要”。而“姚”字后的“那”能组成与其最有关的词儿也就是姚娜了。自己又从冯林口中得知，姚娜杀子又与杀夫一事。

　　林叶幻认为这些推断应告一段落了，先将剩下的听完再做下一步推断。后面应该的分别为。“De.”“ Men.”“ Li.”“ Jiu.”“ Ming.”“ Zai.”“ Wo.”“ Zi.”“ De.”“ Dao.”“ Ba.”“ Dao.”“ Li.”“ Zhe.”和“ Feng.”若继续以前的推断进行，他们就是“的”“们”“里”“就”“命”“在”“我”“子”“的”“到”“把”“到”“里”“这”“风”其中的“就”和“命”组在一起便为“救命”，前面的“儿”与刚听到的“子”正好是“儿子”，前方的“木”和“地”同音再组就是“目的”。现在“儿子”和“目的”都找出来了，若与姚娜杀子一事进行组合的话，那“沙”肯定是“杀”，再结合背景“风”和“乌”应该是“疯”和“屋”。“疯”字好像听了这么多，只能与“了”字拼，都成“疯了”，而从始至终，姚娜都只杀了一个人，那们大概是与你字相配，得出“你们”。

　　“你们”应该就是自己和另三人了。

　　其他的拼不出什么了。

　　林叶幻又往回想了想，缝纫机的响声又回荡在耳畔。之前的，现在的杂糅在了一起。

　　不对。从始至终，缝纫机的声音都是在重复一个信息。她想的太多了，她听的太不对了，从头到尾都是重复的，并且现在的声音更急更快了。

　　门外响起隐约的窸窣声。

　　但现在不能急，重中之重是分解拼出的信息。它一直在重复“ Yao.”“ Wo.”“ Zhi.”“ Di.”“ Wo.”“ De.”“ Shang.”“ Zai.”“ Shi.”“ Zi.”“ Men.”“ Er.”“ De.”“ Mu.”“ Dao.”“ Xie.”“ Gui.”“ Sha.”“ Yao.”“ Na.”。再重复刚才的方法，首先知“ Yao.”和“ Na.”拼出“姚娜”，剩下的应该为“要”“我”“知”“地”“我”“的”“上”“在”“是”“子”“们”“儿”“的”“木”“到”“鞋”“贵”“沙”，其中“鞋”和“贵”一起为“鞋柜”，“子”和“儿”在一起为“儿子”，“地”和“木”为“目的”，“要”和“是”同音可解为“钥匙”，但也有“要事”之意。其中没有再出现“你”字，说明“们”字是与”我”相配的。剩下几个字儿拿不出在能拼词的“的”“在”“的”还剩下“知”“我”“上”“到”“沙”五字。那就很明显了，“知”字和“到”字的同音“道”为“知道”。

　　那他能知道什么呢？他只能知道“姚娜”“儿子”“目的”“杀”，再重新拼一拼，就是“姚娜杀儿子的目的”。可他与儿子的关系还不知，但已经猜出他们的关系并不一般，而出现的字中只出现了“我”“姚娜”“儿子”和“我们”这四个群体，应该能确定他和姚娜是夫妻关系，那目的在哪儿呢？句中出现场地的词只有“鞋柜”。

　　林叶幻出了门，直奔自己见了的唯一的鞋柜，在门口处打开柜门，四下摸索，在底层的最里边摸到了串钥匙，拿出来数了数，大概有六个。而这里的门加起来正好六个。他又回去找他的小伙伴们，拍了下周乃绫。周乃绫被吓的不轻。回头看是林叶幻。

　　“我找到了这里的边的钥匙。”

　　冯林也回头看，见林叶幻拿了钥匙，叫住了乔洋。“嗒嗒”声音戛然而止，寂静又浮上身前。走出门外，老式挂表仍在计时，乔洋抬头看了眼。

　　「下午七十四十八分」

　　她进副本的时间快到下午六点，副本的已经到达了七点。在经过前面缝了一堆花，进屋应该为下午六点半。

　　周乃绫一个门一个门的推，推到了差不多是次卧那边，门锁住了。林叶幻便开始试钥匙。幸运的，试到了第三个门便开了。

　　次卧的窗户大开，里面是很平常的装修，半开的门缝里也只能看出这些东西了。周乃绫又逞担儿走进去，顺势关了门。不久，阳台同样大开的窗户和门前同时响起了凄厉的惊叫，哀转久绝，震耳欲聋。随后便传来从上扔下重物的“嘭”一声。冯林快速冲向阳台边缘，将头探向窗外。躺在地上的正是周乃绫。她的四肢以极为诡异的角度向外弯折。双眼瞪得颇大，嘴张张合合，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泉般涌出，她还没死，能救。但又转念一想，若真将她拽上来，又有何用呢？不能救也不能杀的，还不如疼死算了。即使这是冯林为自己建立的不那么悲惨的解决方法，但又向下看一眼后，便再度进入了沉痛。也没见走来的林叶幻。

　　“你应该接受他的死。”

　　“……”冯林没出声说话，只是轻叹了口气。林叶幻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便走了。

　　又回到了门前，林叶幻壮胆拿东西将门往里推了推。冯林也来了，一抬眼便见门前有一人，浑身是血。左半边身体和右脚已经被彩色的假花盖住，从出血量来看，那些假花应该是被缝上身体的，花间有点正往外冒血，滴在已经被染红的地毯上，左眼闭着，旁边被假花遮盖，只剩右眼睁在外面。剩下裸露出来的皮肤是红肿的。胳膊上、脖子上、腰间和腿上都有类似牛皮癣的白色点状凸起物。他张了张嘴，喉咙中只能发出嘶哑但抑扬顿挫的“啊啊”声。

　　身后传来门撞墙体发出的剧烈声响。看了看，是从卫生间处传来的。乔洋先回的头，便见一个满身是血，被假花缝满身的小孩出现在后方。趴在地上，抓住冯林的腿就是一口。接着就是冯林吃痛的“嘶”一声和用拳头打头骨的咯吱几声后，便又没了动静。但那小孩被打躺在地上，不停地叫唤着，左右打滚。林叶幻被吵得不轻，心生厌烦，又被压了回去。可这声属实凄厉，就拿了一只卧室门口桌子上还带血的匕首在小孩脖子上刺了两刀。待血涌出一片，浸了三人脚底后终于又静了回去。

　　可这静声中带着重物摩擦地板的“沙沙”声很细微，但又相当沉重。冯林抓起侧柜上的保温杯向他砸去，林叶幻也回头。正是刚才在次卧的类人生物（虽然林叶幻知道这是人，但就是认为它离人已经很远了），保温杯正正砸到其脑门上，林叶幻赶紧上前补刀。又想到他知道姚娜杀死的目的，便又留下了活口，只是捡起保温杯又凿了两下。

　　乔洋并非如此想，她又进去从桌上找了改锥，将他置于死地了。彻底解决了来自姚娜丈夫将来会再起来复仇隐患。

　　乔洋直接走入次卧，床单上，被子里便响起了响亮的“叮”声。拿出来，是个挺旧的手机，而刚刚“叮”的一声，正是发来的一条短信：

　　「你个傻的，连广告都不细看」

　　乔阳顺势回复了句：

　　「怎么讲」

　　对方很快便传来了消息：

　　「目的不在这儿，地址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