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的警告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小小的公寓上空。田柾国变得更加警觉，他甚至不再靠近窗户，所有的训练都转移到客厅最内侧的角落。林晚星则感觉自己患上了轻微的被害妄想症，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家时会在楼下反复确认好几遍，才敢快速上楼。
这天是周末，林晚星照例需要去超市进行一周一次的集中采购。清单上除了日常用品和食物，还需要补充一些生活消耗品。出门前，田柾国仔细检查了她的装扮——普通的牛仔裤、连帽衫、棒球帽压得很低，脸上戴着口罩。
“记住路线，绕开有太多摄像头的主路，回来时换乘一次公交。”田柾国低声嘱咐，“如果有任何人搭讪，尤其是问东问西的，一律不要理会，快速离开。”
他的语气像在叮嘱执行危险任务的特工。林晚星点了点头，手心有些冒汗。
超市里人不少，周末的家庭采购大军熙熙攘攘。林晚星推着购物车，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但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扫视周围。就在她站在冷藏柜前挑选酸奶时，一个穿着休闲西装、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看似无意地走到了她旁边，拿起一瓶饮料。
“小姐，请问这个牌子的苏打水，是无糖的吗？”男人开口问道，声音温和。
林晚星心头一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瓶子：“包装上应该有写，你看一下配料表和营养成分表。”她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回答，准备推车离开。
“哦，谢谢。”男人笑了笑，却没有立刻走开，反而像是闲聊般继续道，“这附近住户挺多的哈，超市生意真好。你是住这附近吗？”
来了！林晚星警铃大作。她想起了田柾国的警告。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推着车快步走向另一个货架，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视线似乎在她背上停留了片刻。
接下来的采购，林晚星完全是在高度紧张中完成的。她匆匆结账，提着沉重购物袋离开超市时，感觉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她按照田柾国规划的路线，先上了一辆公交，坐了两站后下车，又换乘了另一辆绕路的公交。一路上，她几次回头，没有发现明显的跟踪者，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当她终于安全回到家门口，几乎要虚脱时，却发现楼下单元门旁边，贴着一张崭新的、花花绿绿的广告纸，上面写着“社区人口与居住满意度抽样问卷调查”，旁边还附了一个二维码和联系电话。落款是一个听起来很官方，但林晚星从未听过的“城市数据研究中心”。
她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多看，快速开门上楼。
“有人问路，还提到了是不是附近住户。楼下有新贴的‘问卷调查’广告，看起来很可疑。”林晚星一进门，连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急切地对迎上来的田柾国说道。
田柾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走到窗边，再次谨慎地向下观察。那个“问卷调查”的广告纸在风中微微飘动。
“可能是试探，也可能只是巧合。”田柾国走回来，帮她把沉重的购物袋提进厨房，声音低沉，“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们显然在缩小范围，或者至少，在广撒网。”
“那怎么办？”林晚星感到一阵无力。
“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出门。你上下班尽量走不同的路线，时间也稍微错开一点。”田柾国思考着，“家里的垃圾……暂时不要丢到楼下公共垃圾桶，容易暴露居住人口和生活习惯。我们想办法在阳台处理。”
这简直像是在准备一场围城战。林晚星默默点头，开始整理采购回来的东西。当她拿出一包女性卫生用品时，手指不经意地按在了小腹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田柾国的眼睛。他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色，问道：“你不舒服？”
林晚星没想到他观察这么细致，有些尴尬地小声说：“没什么，就是……生理期，有点疼，老毛病了。”
田柾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然后是不知所措，耳根微微泛红。他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身走向厨房。
林晚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走开了，也没在意，继续收拾。过了一会儿，田柾国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了出来，杯子外面还细心地垫了块布以防烫手。
“喝点这个，可能会好点。”他把杯子递给她，眼神看向别处，声音有点不自然，“我……以前看节目，听人说过。”
林晚星怔怔地接过那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红糖水，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她没想到，这个舞台上挥洒汗水、被称为“黄金忙内”的男人，会有这样笨拙却体贴的一面。
“谢谢。”她低声说，捧着杯子小口喝起来。甜暖的液体流入胃里，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不适。
那天晚上，田柾国默默接手了所有家务，做饭、洗碗、甚至把林晚星换下来的衣服也分类放好（当然，避开了私人衣物）。他动作算不上多么熟练，但极其认真。林晚星被他按在沙发上休息，身上还盖了条薄毯。
“你不用这样……”林晚星有些过意不去。
“你现在需要休息。”田柾国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属于他的固执，“就当是……答谢你的收留和照顾。”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晚星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外界的危机四伏，让这室内的宁静和这点滴的照顾显得格外珍贵。一种超越同情和责任的、模糊的情愫，在她心中悄然生长。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南城下起了雷阵雨。暴雨如注，狂风呼啸，吹得窗户玻璃砰砰作响。突然，“咔”一声轻响，紧接着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
“啊！”林晚星正在客厅看书，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轻呼出声。
“别怕，应该是雷电导致的跳闸。”田柾国沉稳的声音立刻从沙发另一头传来。黑暗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很快，手机手电筒的光亮了起来。田柾国举着手机，光柱扫过房间。“我去看看电闸。”他起身。
“在门口玄关的墙上，有点高。”林晚星也跟着站起来，举着自己的手机给他照明。
两人凑到狭窄的玄关处。田柾国身高足够，轻松打开了电闸盒，检查了一下。“总闸跳了，但推上去也没反应，可能是外面线路问题，要等供电局了。”
他关好电闸盒，转过身。因为空间狭小，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手机的光源从下方照亮他们的脸，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放大的影子。黑暗中，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林晚星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一点点洗衣液和属于他自身清爽气息的味道，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额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和隐约的雷鸣。
“先回客厅吧，找找有没有蜡烛。”田柾国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黑暗中有种说不出的低沉磁性。
林晚星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两人翻箱倒柜，最后只在厨房抽屉里找到了半截细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来的白蜡烛。田柾国找了个小碟子，将蜡烛固定好，用打火机点燃。
小小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将两人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在暖黄的光晕里。光线有限，反而让世界缩小到了只剩下这一隅安全地带。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借着烛光，一时无言。窗外的风雨声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你怕黑吗？”田柾国忽然问。
“小时候怕，长大了……还好。”林晚星看着跳动的烛火，“就是突然停电会吓一跳。你呢？舞台上那么亮，会不会反而害怕太暗的地方？”
田柾国想了想，摇摇头：“不会害怕。但有时候，太安静、太黑的地方，会想很多事情。”他屈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练习生的时候，经常一个人练习到很晚，舞蹈室关了灯，就只剩下安全出口的绿光。那时候会想，我能做到吗？这条路对吗？但看到哥哥们，想到阿米们，就觉得……再暗也要走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关于自己的、比较内心的话题。林晚星静静地听着，看着他被柔和烛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少了些舞台上的锋利，多了些沉静的疲惫和真实。
“那你现在……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田柾国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烛光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带着关切。一瞬间，很多思绪涌上心头：对现状的焦虑，对团队的愧疚，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对眼前这个女孩日益增长的特殊感觉。
“我在想，”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雨声里，“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没有在那个雨夜被你带回来，我现在会在哪里？会不会更糟？”
他的目光太专注，太深邃，里面翻涌的情绪让林晚星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头：“我也没做什么……”
“你做了很多。”田柾国打断她，语气郑重，“晚星，你给了我一个安全的地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在我最混乱、最不像自己的时候，是你让我感觉到……我还是被需要的，还是可以作为一个……嗯，‘生物’，被温柔对待的。”
他用了“生物”这个词，让林晚星想起他作为猫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
这个细微的笑容被田柾国捕捉到，他的眼神也柔软下来。“你笑起来很好看。”他忽然说，很直接，没有太多修饰。
林晚星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幸好烛光昏暗，看不真切。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升温了几度，带着蜡烛燃烧的淡淡蜡油味，和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雷声远去。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蜡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田柾国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看着她因为紧张而无意识抿起的嘴唇，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拂开她脸颊边散落的一缕头发，想更近地看清楚她眼中的光。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
“啪！”
一声轻响，紧接着，头顶的灯光猛地亮起，驱散了所有昏暗。电视、路由器也纷纷亮起指示灯。来电了。
骤然而至的光明让两人都不适应地眯了一下眼睛。刚才那暧昧的、仿佛与世隔绝的静谧氛围，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消散在满室通明的灯光下。
田柾国迅速收敛了情绪，移开目光，站起身：“我去把蜡烛吹了。”
林晚星也慌忙站起来，感觉脸上热度未退。“嗯……好。”
小小的蜡烛被吹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很快散尽。房间里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明亮，清晰，也……恢复了现实的距离感。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黑暗中悄然改变。那瞬间拉近的距离，那几乎冲破界限的心动，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彼此心田，在危机四伏的土壤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田柾国走回沙发，却没有立刻坐下。他看向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夜，又回头看了看正假装整理毯子的林晚星，眼神复杂。
他知道，有些感觉，一旦萌芽，便再也无法轻易忽略。而外界的风雨，似乎正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他们这盏微弱的灯火袭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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