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美索米亞小姐真是聰慧萬分!沒猜錯的話,今年才九歲吧?』
『才小學四年級,各學科就已穩居年級榜首,即便是校級排名也從未跌出過前十!』
以上便是大人們六年前提對我的評價。我是美索米亞,某種意義上堪稱「別人家的孩子」。自降生以來,我的人生似乎就帶著一種異於常人的軌跡,但說實話,我始終覺得這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可與我持不同看法的人卻不在少數,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個體差異使然。
我的原生家庭並不算富裕,家鄉只是日本某縣下轄的一座鄉村,家中有幾分田地,過著不算富足卻也絕不困窘的小康生活。記憶裡,年幼時的父母都格外疼愛我:父親工作異常繁忙,幾乎常年不著家,卻總能憑藉外交官的職業帶來可觀的經濟收入,讓我的童年從未陷入匱乏;母親則始終是溫柔的代名詞,總能在我需要時給予恰如其分的慰藉。那時候的我,從不會思慮過多,只是順應本能地度過每一天,沒有什麼深重的煩惱,生活就像一幅氤氳的黑白水墨畫,彌漫著樸素的溫馨。
只是每當回想「努力」二字,心裡總會泛起一陣隱秘的鈍痛。我不知道旁人的評判標準是什麼,但於我而言,力所能及之事便該做到極致——即便選擇某件事時並無明確目標,也會憑著「理所當然」的信念全力以赴,說白了便是隨心而動的執念。即便如此,我也有過全心投入的時光,只是孩童時期的童真,終究在記憶裡佔據著更重的分量。
其實小時候的我,與其他孩子並無太大差別。作為女孩,自然有不及男孩之處,比如體育方面,天生的生理差異註定了我的運動天賦難及部分男生,但我打從心底裡不認為性別或年齡能成為藉口——至少在學習上,我從未輸過任何人。回想起來,我也曾嚮往過漂亮的衣著,憧憬過電視劇裡的場景,即便如今這份嚮往已淡去,心裡仍殘留著一絲期許。我總想著,若是能穿上那些衣服,搭配幼年學過的舞蹈,定能演繹出別樣的光彩。可惜天意弄人,小學時代的學校從未開設過相關實踐課程,可我始終盼著,有朝一日能為這黑白的人生染上繽紛色彩。
為何我的人生是黑白的?這個問題我並非沒有思索過,卻始終得不到確切答案——境遇不同,本就無標準答案可言。但我無比清楚,我的世界確實缺乏色彩。學習並非我最初的熱愛,童真依舊在心裡潛伏,可我如今不得不承擔起該盡的責任。
第一次萌生出主動學習的念頭,大約是在小學二年級。在此之前,我不過是個連幼稚園都抗拒的脆弱女孩,那段記憶總牽扯著些許不悅,我不願深想,卻又忍不住在嚮往與痛恨之間掙扎。我無法完全理解小時候的自己,卻又彷彿能與當時的心境共鳴,這種矛盾讓我備受煎熬。
說實話,小學二年級那年,我的學習天賦才算真正覺醒。在此之前,我確實有些遲鈍,思想與行動總顯得脫節,或許是天生如此,註定了我難以與人找到共同話題,性格也愈發孤僻。小學本是培養人際交往能力的關鍵時期,我卻始終格格不入:每當看到男孩們追逐打鬧、女孩們手牽手說笑的模樣,我總會羞澀地低下頭,心裡默默自問:「我果然是註定無法與人親近的人嗎?」
我不明白為何總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明明都是同類,同為女性,卻始終無法順暢交流。我隱約知道自己有些傲嬌,這是小時候就察覺到的特質,卻始終不敢表露分毫。與此同時,我的學習天賦與日俱增,漸漸與周遭的人拉開了距離。即便總能感受到背後傳來的議論聲,我也從未覺得畏懼——或許是在汲取了更深厚的知識後,我看待那些凡俗之輩,竟生出了幾分文人式的辛辣與諷刺,彷彿擁有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
但我深知,這樣的自己絕對對得起父母。他們的疼愛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年幼的我天真地以為,父母會永遠恩愛下去——那時的我甚至沒有「離婚」的概念,總覺得成年人只要相守,便會永遠和睦。直到那一天……
『又是工作!你根本就沒回過家吧?這孩子一直都是我在照顧,你到底做了什麼?』母親的聲音帶著壓抑已久的怒火。
『……抱歉,我必須工作。最近外交事務繁多,若是無法爭取到應有的權益,這次外交便會宣告失敗。』父親的聲音疲憊而無奈。
『又是工作!說到底,你根本不關心我們母女!我當然知道賺錢重要,但你不能總拿這個當藉口!米亞現在正是需要親情陪伴的時候啊!』
我不懂母親為何如此憤怒,卻又隱約能理解她的委屈。父親已經三個多月沒有好好陪伴過我了,想到這裡,心裡便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自卑,彷彿心裡那幅黑白畫被攪得翻湧不休,我卻無能為力。我同情母親,卻也心疼父親——外交官的工作本就身不由己,能抽出身的時間少之又少。年幼卻懂事的我,不願看到父親如此辛勞,偶爾還會在合適的時機替他說些好話,可悲劇終究還是發生了。
不知究竟是何缘由,父母最終選擇了離婚。
『抱歉,米亞。爸爸媽媽以後要分開住了,你想跟誰一起生活?這是你的自由。』父親的聲音帶著歉意。
『我……』
說實話,我當時並未拿定主意,最後卻選擇了父親。這並非因為冷漠,而是我覺得,既然已經離婚,母親理應去追尋更好的生活,我留在她身邊只會成為累贅。更何況,父親作為外交官,無論是經濟實力還是社會地位,都能給我更可靠的保障,他無疑是我最堅實的避風港。所以,我堅定地說:『我選擇爸爸。』
母親愣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想必是尊重我的決定。她搬走的時候,我心裡確實有幾分不捨,可不知為何,眼淚卻始終沒有落下。明明我是那般脆弱,卻硬是沒掉一滴淚——這算是堅強嗎?即便過了這麼多年,我依舊無法確定,這或許就是真實的我吧。
『恭喜美索同學再次以年級斷層第一的成績斬獲校獎狀!未來你必定能順利考入頂尖私立高中!』
私立高中?說實話,當時的我並非對其毫無興趣,反而是那些私立高中更需要我這般的學生。但高昂的學費讓我望而卻步——僅入學一年的學費就高達七十萬日元,這對我們家而言無疑是沉重的負擔。即便那時我已是國三的年級第一,仍覺得能考上一所普通高中便已足夠。
『您的孩子極具天賦,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盛智瑞德私立學院?若是能進入升學班,不僅可免除所有入學手續、學費及課本費用,還能享有相應的特殊權益。』
當時聽到輔導員的話,我內心無比震驚,深思熟慮後,終究還是將這所學校定為了目標。或許是直覺告訴我這是正確的選擇,更或許是那些優惠條件深深吸引了我——「這樣一來,就不會給家裡增加負擔了吧?」我這般想著,便義無反顧地朝著目標奮進。毫無疑問,我成功了,穩穩地坐上了升學班頂點的位置。
我以為人生便該如此:身著潔白的校服與雅致的過膝襪漫步校園,耳邊不時傳來旁人的驚歎與議論——『哇,那位就是年級斷層第一的校花嗎?真是太漂亮了!』『是啊,她的頭髮像百合花一樣潔白飄逸,靈動動人!』『聽說她從小就這麼優秀,真是太過分了!運動神經好像也很不錯呢!』『體育部一直很想招攬她,可她始終沒有加入。』
唉,第一次成為眾人矚目的優等生,說不緊張是假的。雖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獨一無二的初次體驗,但我始終認為,人人都有選擇人生的權利。每當想到這裡,便覺得那些議論聲毫無意義,說難聽些,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與那些熱衷於議論他人的人糾纏,最終只會自食惡果,這般想著,我便愈發厭惡融入集體。
又一個平淡無奇的放學後,我整理好練習冊,揹上手提包離開了學校。由於家住在偏遠的鄉村,我需要步行一段路再搭乘電車,全程大約需要一個小時。往常這段時間,我總會用來翻閱書籍,只是今天,卻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我回來了。』
我敲了敲門,推門而入,一個陌生的身影瞬間闖入眼簾。對方有著一頭水藍色的長髮,金色的眼眸宛如剔透的琥珀,年齡與我相仿,或許稍長幾歲,鎖骨線條優美利落,身材勻稱適中,身著可愛的小熊睡衣。我們四目相對,緊接著,對方率先開口,聲音溫柔悅耳:『你就是美索米亞妹妹嗎?』
妹妹?我的大腦瞬間當機,一個念頭驟然浮現:難道父親再婚了?可再婚的意義是什麼?我不得而知,只知道眼前這個少女,很可能會成為我的義姐——但我並不需要。我直覺地認為,即便無需經營人際關係,也絕不會影響我的學習,這對我而言是最有利的狀態。長久以來,我早已習慣了維持孤高之花般的人設,即便無趣,卻能有效保護自己,事實也確實如此。所以,我不需要什麼姐姐。
『去你的房間吧,我還有事情要忙。』
我的回答冰冷疏離,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下意識地想看看她的反應。可她只是微微歪了歪頭,眼神中透著幾分好奇,並未移動腳步。我無可奈何,只得放下書包,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表面上看,一切似乎並未改變,但我總覺得,內心那幅黑白畫卷,已然被染上了一層微妙的底色。
(是因為她嗎?)我不願承認,只當是父親突然再婚的消息讓我過於震驚。說到底,我早已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認知,堅信自己的理念無誤——正如我一向秉持的準則:『詆毀我的人絕非善類,我所不屑之人亦不值得深究。』
後來我們一同共進晚餐,我依舊態度冷淡,說實話,我打從心底裡並未將這位「便宜姐姐」放在眼裡。夜晚,我沉沉睡去,準備迎接新的一天。平凡的日常看似會繼續上演,但她的出現,是否會改變這一切?我不知道。或許,只能靜待明天,看看這黑白人生,是否真的會被染上別樣的色彩。這般想著,我便墜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