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音乐会余韵还未完全散去,期末的压力和元旦文艺汇演的重担便接踵而至,像两座大山压在温衍身上。
学前教育专业的期末考核不仅有理论笔试,更有钢琴、舞蹈、绘画等多项技能展示,加上汇演节目的排练,温衍彻底开启了脚不沾地的模式,常常在艺术楼熬到深夜一两点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
陆昭屿看着心疼,却无法分担他专业上的压力,只能在他忙碌时,默不作声地替他买好饭,送到排练室或琴房,在他揉着酸涩的眼睛时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说一句简短的“加油”。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无声的陪伴和后勤保障。
而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因为温衍密集的排练和考核,他们注定无法一起度过跨年夜了。
同样的遗憾,也笼罩在刚刚晋升为情侣的周铮身上,甚至更为“惨烈”。
周铮前不久的表白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浪漫。他送给阮小倩的圣诞礼物,并非什么昂贵的奢侈品,而是他提前半个月,偷偷摸摸找了无数学前教育的学妹取经,笨拙又认真地学习了针织和钩织,亲手织出来的一条温暖柔软的围巾。
令人惊讶的是,这条围巾居然织得像模像样,针脚细密,他还别出心裁地用钩织技巧点缀了几个可爱的小星星和小雪球,戴起来舒服又别致。
这份极致用心、倾注了无数时间和心意的纯手工礼物,当场就把阮小倩感动得稀里哗啦,两人在圣诞夜的星空下紧紧相拥,还拍了戴着情侣围巾的合照发朋友圈官宣,甜蜜得几乎要溢出屏幕。
然而,这浓情蜜意持续了不到24小时,就迎来了“挑战”。
阮小倩作为文艺汇演的主力之一,排练强度陡然加大,脚伤初愈的她更是需要格外小心。周铮一想到她又要高强度排练,自己却不能时时在身边照顾,就焦虑得在床上直打滚,抓着手机哀嚎:“排练排练!又是排练!跨年都不能一起过了!”
电话那头,阮小倩细声细气地哄着他:“哎呀,你别这样嘛,没事的,我保证,跨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给你发‘跨年快乐’,好不好?不要生气啦。”
“我没生气!”周铮梗着脖子,语气有点委屈,却坦诚得可爱,“我就是……就是觉得我们才刚在一起,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太短了!”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语气变得急切而关切,“还有,你的脚才刚好没多久,我不在,你进行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万一不小心又扭到了怎么办?没人及时照顾你……”
他越说越担心,脑子飞快转动,立刻提出了解决方案:“要不这样!以后你的早餐、午餐、晚餐我都给你买好送过去!这样你就能定时吃上热乎饭,不会饿着肚子排练,我……我也能顺便看看你。”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好意思,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随即,阮小倩带着明显哽咽和无比柔软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里浸满了被珍视的幸福,像是在撒娇:“周铮学长……你真好。”
周铮听着这带着哭腔又甜蜜的“学长”,心里那点小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取代,他嘿嘿傻笑了两声,得寸进尺地、幸福地纠正道:“还叫学长呢?”
那边又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更加羞涩、却清晰无比,带着满腔依赖和爱意的称呼,轻轻透过听筒传来,萦绕在周铮耳边,也清晰地传到了下铺:
“……宝宝。”
这一声“宝宝”,仿佛带着肉眼可见的粉红泡泡,瞬间充盈了409宿舍的这个小角落。即使隔着手机,也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阮小倩红透的脸颊和甜蜜的笑容。
周铮抱着手机,幸福得几乎要在床上打滚,对着话筒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宿舍里安静下来。
与上铺那几乎要实体化的甜蜜氛围形成惨烈对比的,是下铺死一般的沉寂。
陆昭屿平躺在床铺上,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上铺的床板,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周铮那副傻乐呵的嘴脸。
羡慕吗?
何止是羡慕。
那是一种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的酸涩,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周铮可以正大光明地表达思念,理直气壮地吃醋,名正言顺地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甚至可以索要一个亲昵的、专属的称呼,得到一个同样热烈而确定的回应。
而他呢?
他和温衍之间,似乎也做着情侣之间会做的所有事情——送饭、陪伴、关切、分享喜悦,甚至一起看过演唱会,在喧嚣中……他甚至还偷偷告了白(虽然对方没听见)。表面上,他们亲密无间,周铮和小倩做的,他们一样都没落下。
可是,没有那个“名分”,一切就都像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堡,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溃。他连像周铮那样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想多跟你待在一起”的立场都没有。他的所有付出和靠近,都只能披着“学长关照学弟”的外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呵。”陆昭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他试图安慰自己,即便没有确定关系又怎样?他们现在的状态不也很好吗?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不好。
一点也不好。
他听着上铺周铮因为一句“宝宝”而发出的、压抑不住的傻笑声,清晰地意识到——
他真的好想要一个名分啊。
一个可以让他正大光明地站在温衍身边,宣示主权,可以像周铮那样毫无顾忌地表达爱意和占有欲的,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种渴望,在周铮甜蜜的对比下,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