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漫过基辅的白桦林，也漫进莫斯科郊外那座爬满青苔的木屋。壁炉里的柴火燃得微弱，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些许寒意，却照不亮三个身影间凝滞的沉默。
“哥，”白俄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打破了许久的沉默，“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俄罗斯的指尖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将杯中酒液晃了晃，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自嘲：“怎样？”
“躲着，逃避着……”白俄的声音里泛起一丝委屈，又藏着几分执拗，“父亲走了，可我们还在。我们难道就没有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守住他留下的东西吗？”
他话没说完，木屋的门就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雪沫子涌进来，瞬间吹散了壁炉带来的暖意。乌克兰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身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一进门就将大衣随意扔在沙发上，语气里满是讥讽：“呵，重建他的遗志？”
白俄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抿着唇不再说话。俄罗斯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乌克兰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你又去哪了？”
“去哪，跟你有关系吗？”乌克兰挑眉，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指尖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些日子，他频繁地往西方跑，美利坚的承诺像一张甜美的诱饵，让他渐渐迷失了方向，也刻意忽略了身后两道沉甸甸的目光。
俄罗斯看着他躲闪的模样，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乌克兰面前，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去找了美利坚？”
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乌克兰猛地皱眉，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俄罗斯攥得更紧。被戳破心事的慌乱瞬间涌上心头，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抬眼瞪着俄罗斯，语气里满是挑衅：“是，怎么样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俄罗斯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眸子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痛心。他太清楚美利坚的性子，利益至上，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乌克兰跟着他，不过是沦为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我当然知道！”乌克兰用力挣扎着，脸上满是抗拒，“总比跟着你，活在他的阴影里好！他已经不在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守着那些没用的遗志？美利坚能给我想要的，你能吗？”
俄罗斯的指尖猛地收紧，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痛难忍。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往日里一起在苏维埃身边长大的画面，与此刻乌克兰脸上的执拗与疏离重叠在一起，让他心头的怒火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取代。
乌克兰被他眼底的戾气吓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却依旧强装镇定：“你要吃人吗？快放开我！”
木屋的门还开着，寒风卷着雪沫子不断涌进来，将壁炉里的火光吹得忽明忽暗。俄罗斯攥着乌克兰手腕的手，渐渐松了几分，眸子里的怒火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你要是对我失望就放我走啊！”他嘶吼着，声音里裹着压抑多年的委屈与不甘，“要不是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了，我怎么会和你们耗这么久！”
俄罗斯攥着他手腕的手猛地一僵，指尖的力道瞬间卸了大半。他怔怔地看着乌克兰，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狼狈。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说什么？”
“我说，我受够了！”乌克兰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拉开安全距离，“我竟然还等着你开恩放我走！能不能放过我！”他捂着被攥得生疼的手腕，眼底的执拗褪去些许，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现在可以了，别指望我会回来……”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还有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却显得格外刺耳。俄罗斯站在原地，看着乌克兰转身的背影，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大衣的下摆被寒风掀起，很快就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中。
木屋的门还敞开着，寒风将墙上那道模糊的红星吹得忽明忽暗，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俄罗斯僵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他垂着眼，指尖微微颤抖，刚才攥着乌克兰手腕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却又很快被刺骨的寒意取代。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眸子里的震惊与狼狈被浓重的阴翳覆盖，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戾气：“美利坚…我去杀了他…”
“哥！别这样！”白俄猛地回过神，快步上前，伸手拉住俄罗斯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慌乱与急切，“父亲之前不是说，要我们守住红星，好好活下去吗？你不能去！”
俄罗斯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父亲”两个字刺痛。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白俄，那双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往日里的严肃与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他一把挥开白俄的手，语气里满是自嘲与痛苦：“他还说什么了？有什么用？”
“那些话，那些遗志，从来都不是说给我们听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嘶吼，“能继承他的，不会是我们…不会是我，不会是乌克兰，更不会是你！”
“不是的…不是的！”白俄被他挥得一个踉跄，却又立刻站稳，再次上前，死死拉住俄罗斯的胳膊，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你冷静点…父亲不是这么想的！他说过，他是相信我们的！你别这样…”
俄罗斯看着白俄泛红的眼眶，感受着胳膊上那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道，心底的戾气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稍稍平复了些许，却依旧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怒火与痛苦。他垂着眼，看着白俄紧紧攥着自己胳膊的手，那双手很小，却带着一种执拗的温暖，像是在试图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去找其他人吧，白俄罗斯。”俄罗斯突然开口。
“什么…”白俄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哥哥，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俄罗斯的袖口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湿痕。
现在，哥哥要赶他走。
俄罗斯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漫天的风雪，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去找其他人吧，这里不会有发展的。”
“走吧，”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给不了你什么。”
“可以…可以不去吗…”
白俄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死死攥着俄罗斯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的冷汗濡湿了对方的衣袖。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一只被风雪困住的幼兽，带着孤注一掷的卑微恳求：“我不想去找其他人…我不怕会受苦，再难的日子我都能熬过去…我不想和这个家分开…我…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会学着变强，我…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一遍遍地强调自己的用处，像是在拼命证明，自己还有留在这个家的资格。父亲走了，乌克兰也走了，这里是他唯一的归宿，俄罗斯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再失去了。
俄罗斯的身体僵在原地，胳膊上那股微弱却执拗的力道，像是一根细针，一点点刺破他刻意筑起的冰冷壁垒。他能清晰地听到白俄带着哭腔的恳求，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袖口滑落，烫得他心口一阵阵地发疼。
“滚。”
俄罗斯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子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没有了丝毫的波澜。他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像是在斩断最后一丝牵绊，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风雪，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字，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白俄的心脏。
白俄攥着空无一物的手，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他怔怔地看着俄罗斯，眼眶里的泪水汹涌而出，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恳求的话。
哥哥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不耐，没有了痛苦，甚至没有了愤怒，只剩下纯粹的、彻底的疏离。那是一种比打骂更伤人的拒绝，像是在告诉他，他在这里，连停留的资格都没有。
过了许久，白俄才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声音轻得像一缕风，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委屈，一字一顿地应道：“是…”
俄罗斯站在原地，看着白俄消失的方向，身体微微颤抖，眸子里的冰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出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他缓缓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壁炉里的柴火终于燃尽了，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木屋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冰冷。墙上那道模糊的红星，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寒雾，漫过整个木屋，漫过他的心底，将他彻底淹没在这片红色的余烬与绝望之中。
他自己都困在黑暗里，找不到出路，又怎么能让白俄罗斯跟着他一起沉沦？他给不了白俄罗斯光明的未来，给不了他安稳的生活，甚至连保护他都做不到，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与其让白俄罗斯跟着他一起在这红色的阴影里挣扎，不如狠下心，让他走。
“苏维埃…看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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