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大理寺验尸房外的槐树上就落了几只乌鸦。它们扑棱着翅膀，在枝头焦躁地叫唤，像是嗅到了什么血腥气。

谢景行披着一件青缎子大氅，站在台阶前。他个子高，背影笔直，手里攥着一支玉雕笔，轻轻敲着掌心。

昨夜三更递来的急报说，三具尸体在城东一处废弃寺庙被发现，死状离奇，皆是喉管被利刃割断，却不见血流如注，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似的。

仵作老周“大人”

仵作老周从屋内探出头，脸上带着几分迟疑，

仵作老周“都验过了。”

谢景行没说话，抬脚走了进去。

验尸房里点着几盏油灯，火光摇曳，映得三具尸体脸色发青。他们身着便服，可谢景行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便是兵部尚书的贴身幕僚李崇文。另一个是礼部侍郎的义子陈远，第三个身份尚不明。

谢景行“喉管割裂，但血迹不全。”

谢景行蹲下身，手指轻触李崇文的颈侧，眉头皱得更深

谢景行“不是割开后血流尽了，而是……血被吸走了一部分。”

老周点头，

仵作老周“属下也觉得奇怪。三人伤口一样，都是从左至右一刀划过，力道极准，几乎一气呵成。刀法干净利落，绝非寻常之手。”

谢景行起身，扫了眼三人衣襟，又低头看他们的指甲缝。

谢景行“有没有挣扎痕迹？”

仵作老周“没有”

仵作老周“三人死前似乎毫无防备。”

谢景行沉吟片刻，转身走向桌案，拿起一份验尸报告细细翻阅。

谢景行“中毒迹象？”

仵作老周“未见。”

谢景行“那这刀……”

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

谢景行“是西域的毒刃？”

老周神色一凛，

仵作老周“可能性极高。属下曾在边关见过一次，那种刀刃会涂一种特制毒药，能让人血液凝固，若配合某种手法，确实可以做到血不外流。”

谢景行没再说话，只是将那份验尸报告轻轻合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晨光上。天边泛白，乌云未散，风里夹杂着一丝湿冷的寒意。

谢景行“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仵作老周“是个僧人，说是清晨来打扫佛堂时撞见的。已经带去问话了。”

谢景行“带回来的人呢？”

仵作老周在偏厅候着

谢景行点点头，披上大氅，正要出门，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衙役大人

一名衙役急匆匆跑进来，喘着气

衙役“有个哑女在门口求见！说是……她说的不是人话，比划着要见您。”

谢景行眼神一沉

谢景行“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衙役“不知道……她就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块腰牌，也不说话，就盯着这边。”

谢景行脚步一顿，转身朝外走去。

偏厅里，一个身穿素色布衣的少女正静静站着。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肤色苍白，眉眼清秀，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她双手垂在身侧，袖口微卷，隐约可见手腕上有几道细小疤痕。她看见谢景行进来，微微躬身，动作恭敬却不卑微。

谢景行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胸前的腰牌上。

谢景行“你认识他们？”

他指着验尸房的方向，声音平静。

少女摇头，手指快速比划：

少女“不认识，但我来还东西。”

谢景行谢景行眯起眼：“还什么？”

少女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巾，缓缓展开。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铜制铃铛，铃舌已断，边缘有暗红血渍。谢景行接过铃铛，指尖轻轻摩挲。

谢景行“这是谁的？”

少女不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冰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谢景行谢景行忽然笑了：“你不说，是因为你不想说。”

少女依旧沉默，嘴角却微微扬起，像是嘲讽，又像是悲悯。

谢景行“你身上有血味。”

谢景行忽然逼近一步，声音低沉，

谢景行“你刚刚碰过它。”

少女眼神微变，后退半步，却并未逃。

谢景行继续道：

谢景行“铃铛上的血，是新鲜的。而你，是昨天夜里才到京城的吧？”

少女没有否认，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然后又指向谢景行，眼神中透出一丝挑衅。

谢景行“你想告诉我，你不是凶手，而是……猎人？”

少女点头。

谢景行目光一凝，缓缓开口：

谢景行“那你说，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轻轻放在桌上。

纸上只写了一个名字：“赵九渊”

谢景行瞳孔一缩。赵九渊便是兵部尚书赵衡之子，传闻中掌握着京城最隐秘的情报网。

谢景行“你和他……”

谢景行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衙役“报！大人！城南又发现一具尸体！”

谢景行猛地回头，看向那少女。

她却已悄然退至门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谢景行大步上前，伸手想拦住她，却被她灵巧地一闪，避了过去。

谢景行“站住！”

他喝了一声。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她缓缓举起手，做了几个手势。谢景行看着她的动作，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谢景行“你是说……”

他低声重复，

谢景行“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少女点头，随即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晨雾之中。谢景行站在原地，手中紧握那张纸条，良久未动。

门外，阳光终于刺破乌云，洒进偏厅，照亮了那枚染血的铜铃。

他低头看着铃铛，指尖轻轻摩挲着断掉的铃舌。这铃铛不像是普通的随身佩饰，更像是某种身份的象征，又或者……某种信号。

谢景行“赵九渊。”

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目光微沉。那少女临走前的眼神，分明在说

谢景行“他已经来了。”

仵作老周“大人？”

老周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验尸报告，

仵作老周“城南那具尸体……”

谢景行抬手打断他的话，大步向外走去：

谢景行“备马。”

老周一愣：

仵作老周“您亲自去？”

谢景行“这案子，不能再拖。”

第一章